晚自习结束后,杨慕昔马上回了宿舍,开始翻箱倒柜。
她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甚至连最角落的衣柜后面、床底、书桌底都没有放过。
是不是自己放到行李箱里了?
虽然不太可能,因为行李箱放的都是平时里用不到的东西。
但是想起高淳嫌弃的表情,杨慕昔还是决定翻开行李箱找找。
淡蓝色的语文笔记依然没有踪影,杨慕昔却在翻找的过程中,看到了那条银质的玫瑰手链。
视线定在了手链上,手也停止了翻找的动作。
杨慕昔拿起手链,放到掌心里端详,怕刚才翻找的时候又不小心把它磕坏了。
手链是银质的,因为没有好好保养,表层已经有了淡淡的被氧化后的灰色,不再像它当初刚到杨慕昔手里那样泛着漂亮的银色光泽。
8颗造型简单的镂空玫瑰,被细碎的链子间隔均匀地连起来,其中一颗玫瑰缺了瓣很小的花瓣,是之前杨慕昔生气的时把它摔到地上被磕掉的。
夏瑾之前帮她捡书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信封,贴着5张80分钱的信封,就是装着这条玫瑰手链,寄到杨慕昔手上的。
当时是有多傻才能想到怕手链超重贴一张80分的邮票寄不出去,所以才贴了5张80分的邮票啊。
直到今天,杨慕昔依然在感慨着。
那个人,她已经很久没见了。
谭熠,她的确很久没见了。
杨慕昔和谭熠的相遇,是在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就在小区附近街心公园的一角,那颗大榕树下,杨慕昔不开心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去那里坐坐。
而那天,她一个人坐在那哭。
因为爷爷的糖尿病突然恶化了,被送去医院急救,在重症监护室里安静地躺着。
15岁的杨慕昔从来没有见过爷爷病重成这样子,她很害怕失去爷爷,但是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难过得躲起来一个人哭泣。
对杨慕昔而言,爷爷和奶奶是她最亲近的人。
在她6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
杨慕昔被判给了父亲,母亲一个人去了别的城市做生意,半年才来看她一次。
而父亲,在离婚一年后,就给杨慕昔找了后妈,后妈在进门后一年,生下了弟弟。
小小年纪的杨慕昔知道,后妈不喜欢她,父亲又忙于工作,对她顾及不暇。
后来,父亲决定把她送到已经退休了的爷爷奶奶家长住,杨慕昔顺从地答应了。
所以自从8岁起,杨慕昔就一直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爷爷奶奶就只有父亲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把杨慕昔这个孙女当做心头肉,百般宠爱。
而杨慕昔的父母,只是定期给爷爷奶奶抚养费,半年才见她一次,成了符号般的存在。
现在爷爷躺在医院里,杨慕昔看到医生对父亲叹气摇头,她太害怕爷爷撑不下去了。
大人们都在医院里忙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杨慕昔的存在。
她躲在这里一个下午了,太阳渐渐西沉,她丝毫不觉。
想起以前爷爷总是给她买她喜欢吃的水果,给她买她喜欢的玩具,和奶奶一起陪她去公园玩耍,还教她打太极,杨慕昔低着头默默地流泪。
这时候,有个男生走到她面前,好奇地看着她,问了句:“喂,你还好吗?”
听到声音,杨慕昔赶紧擦了眼泪,把身子转过一边,不说话。
这个大榕树下的长椅,可以说是她的秘密基地,没想到会有人来,还跟她讲话,被人看到一脸眼泪鼻涕的样子,杨慕昔还是知道丢脸的。
“你在哭啊?”眼前的这个少年自顾自地坐到长椅上问她。
杨慕昔依然不说话。
“为什么要哭呢?”
少年好奇地问。
杨慕昔又把头别过去,不想理他。
少年觉得也许自己问这问题让她更不开心了,也不管她冷漠的态度,开始自言自语。
“我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坐着,呃……我也是一个人,我的小伙伴们都被爸爸妈妈叫回家吃饭去了,可是我不想回去。因为……因为我的爸爸妈妈都去应酬了,回到家,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好一点,有人在散步,有人在玩耍,比自己待在家里强。”
少年就这样一直说着,说着。
原来他跟她一样,也是不想回家的人。
杨慕昔慢慢放下了防备,把身子转正了,不再背对着他。
“你哭得那么伤心,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
少年问。
杨慕昔点点头。
“来,我教你个方法,就能够丢掉不开心的事了。”
少年边说着,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作业本,撕了一张草稿纸下来。
杨慕昔有点好奇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把草稿纸对折了四下,拿着对折好的举到杨慕昔面前。
“为什么要对折四下?”杨慕昔问。
少年认真地解释:“对折四下,纸的最中间会有一个‘田’字的折痕,把烦恼都封起来。”
杨慕昔有点不明白。
少年把纸摊开开给她看,“喏,如果对折三下,只有6个两排的格子。”
“但是对折四下,16个格子,而中间是一个封闭的‘田’字格子。”
杨慕昔看了折痕,的确是。
“你把烦恼都写在这个田子格子里,然后把它这样对折四下,烦恼就被封住了。”
“这样就可以丢掉烦恼了?”杨慕昔质疑。
“还有,最后你还要把它埋起来才行。”
少年补充到。
于是,杨慕昔拿着少年递过来的纸和笔,开始了这个小仪式。
直到把叠好的纸埋到草丛里以后,杨慕昔对着草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病魔快离开爷爷,病魔快离开爷爷,拜托了。”
那个时候的杨慕昔并不知道,糖尿病是不能完全治愈的。
看着杨慕昔虔诚祈祷的样子,这个少年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本这件事就是他信口胡诌的。
少年支吾地说道:“呃,那个……这个方法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
“没关系。”杨慕昔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它会有效的。”眼神坚定。
其实她一向不信这些,可是,面对爷爷的病情,她宁愿相信,至少这样的祈愿和祈祷,能够让她有所寄托,并重新燃起一丝丝希望。
杨慕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难受。
暮色已沉,街灯依次亮起,俩人并排坐在大榕树下的长椅上。
“哎,我叫谭熠,你叫什么?”
“杨慕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