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香用尽全力甩开章舒杨的手,认真得说着,“章总,跟项目有关的时候,你是我的老板,我会听从你命令;可跟项目无关的时候,我们就当成互不相识的路人,可以吗?”
“哼,怎么,我有这么令你讨厌吗?”章舒杨冷冷得笑着,“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昨晚你差点把我灌成了胃出血,我今天上午才刚出的院。怎么,不想认账了?”
程书香轻轻叹了口气,“先生,你是不是搞错状况了?明明是你在逼我喝,并不是我逼的你。”
“是啊,是我让你喝的,可是你这丫头跟我玩儿阴的!”章舒杨故意装出斥责和不满的模样,用双眼死死盯着她,“你自己明明就是天生的好酒量,不是么?为什么要装成第一次喝酒的样子算计我?”
也许是理屈词穷,也许是生性多疑,章舒杨的话暴露了他习惯性看待世界的方式。
程书香冷眼看着他,明知跟这种“无赖”是怎么也说不通的,所以就索性不要再说了。她默默垂下眼帘,叹了口气,绕开他,继续往前走去。
被漠视了的章舒杨越发气急败坏,他再次跟上前去,拦在她面前,“怎么了?你们程家人,都是天生的清高骨架吗?好歹还自称书香门第呢,懂不懂礼貌啊?”
听到这话,程书香方才又停了下来。
她站定了身子,认真得看着章舒杨,“章总,我说过,你怎么说我都没有关系,但请你不要总是拿我们程家人说事儿。”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章舒杨这才得意得笑了,“我现在对你们程家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多么了不起的家庭,让你护宝护成这个样子?”
程书香只是瞪着他,不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章舒杨深知,对于程书香来说,程家就是她的软肋。
“小姐,很抱歉,你越不喜欢我说程家,我却越想说。”章舒杨自顾自得一路说了下去,“在我看来,以你爷爷这种老古董为代表的所谓‘大师’,不过也都是自我家族利益的捍卫者罢了。如果不是凭借你爷爷的威望,你爸爸那公司,能在短短几年内就做那么大吗?”
听他这如此“侃侃而谈”,程书香却只是淡然得回应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看着她这略有反常的模样,章舒杨终于停止了他言语上的攻击,只是侧着眼睛,不自信得看向一旁的白桦树。
程书香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我只能告诉你:我会从心底深处更加鄙视你,但你却无法激怒我。连你自己都对自己的徳行不屑一顾,我又为什么要去理会呢?”
程书香仍是淡然得说完,然后头也不回得越过章舒杨,大步离开了。
这回,章舒杨没有再追上去,他盯着她远去的瘦弱背影,若有所思得愣在那里。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呢?与她的不期而遇,明明是件让他非常高兴的事,为什么不能好好对话呢?
他有些心烦意乱,人生中第一次,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了。略感手足无措的他,没有跟郭立仁再联系,自己到路旁叫了出租车先行离开了。
与章舒杨一样的是,程书香这边似乎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无所谓”。虽然,她嘴上说不会去理会,可见了章舒杨之后,她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境也还是无法控制得泛起了层层涟漪。
在进入钢琴系教师办公楼之前,她吸了口气,希望繁杂的心情可以尽快平复下来。
她走上三楼,找到门口挂了“程琴香”名字的房间。门虚掩着,没完全合上。她刚想敲门,却不巧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女子大声清朗的声音。她没再敲门,只是静静站在门外。
“程老师,请您诚实得告诉我,这一年来,我写给您的所有信,您是不是一封也没看过?”
程琴香没有回答,只是不自信得低下了头。
“程老师,我不是个不懂事的人。之前您没有离婚的时候,我除了在远处偷偷看看您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那时候我知道您是有家庭的人,我不能当个破坏者。可是,现在您离了婚,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但为什么就是不能抬起头来好好看我一下呢?”还是这女子的声音。
程琴香还是执拗得耷拉着脑袋。
“程老师,您可以不接受我的追求,可您能让我知道原因吗?请您说句话,好吗?”
“方舒桦,”程琴香终于开口了,“你,对我来说,只是我的学生。我对你,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感觉。”
“哼,”这名叫“方舒桦”的女子苦笑了一声,“男人对女人的感觉……那次我在校园里晕倒,您拼了命得背我去医院,只是因为我是您班里的学生,您才这样着急吗?还有,上次我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您天天不辞辛苦得陪我练琴到凌晨,也仅仅是因为想让我给您的班里增加个可有可无的荣誉?”
“对不起,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很抱歉。”程琴香虔诚得道歉。
“好,我知道了。程老师,耽误您时间了!”
程书香听到这女子往外奔跑的脚步声,连忙把身子往旁边一转,等到她听到这女子远去的声音后,才转过身来对着她的背影,默默看了一会儿。
她没有直接走进去。她又继续在门外站了一刻钟后,方才敲门而入。
“书香?”对于她的到来,程琴香显然很惊讶,“你怎么来这里了?”
程书香笑着拿出那本备课本儿,“哥,最近你都在想些什么啊?怎么这么丢三落四了?”
程琴香不好意思得站起身来,“谢谢书香了,你还亲自送了过来。来,你坐吧!”
程书香静静坐了下来。
“哥,我刚才在你们校园里走了一会儿,遇上了很多年轻活泼、青春靓丽的脸,很有感慨。你说,如果你没有在出生后就订了娃娃亲、而我也没有在十岁那年非要学古筝,我们现在,应该也跟他们一样,有着正常年轻人应该有的精神状态吧?”
“书香啊……哥其实一直想跟你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好吗?”
“为什么你们劝我都是这样劝,可你自己却又做不到呢?你跟大嫂离婚也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一直走不出来呢?”
程琴香没再接下去,而是默默转过头来,一声不吭得看向窗外。
从他此刻的眼神里,程书香除了看到迷茫、忧郁外,还捕捉到了一丝担忧和怜悯。
她也顺着程琴香的目光看去。远处操场上,刚才那位女孩,正搂着操场边上的白桦树,放生大哭。
程书香嘴角露出了丝丝笑容,站起身来,“哥,我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