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村这几年发展的非常快,村支书带领着人们劳动致富,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进市里打工挣钱去了。工作还不用自己找,村支书早就联系好了。那个时候房地产不像现在这样烂大街,想去找一个工地带着也不那么容易。村民们也不懂什么技术,老支书就带着大家去做家政服务,家政服务是一个新兴的产业,谁家像打扫卫生了,打个电话,该上班上班,该玩玩,回家给钱就成,后来高楼多了之后,他们又拓展了业务,男人们都组织起来去打扫高楼大厦,俗称蜘蛛人。虽然桐村离市区很近,骑车子也就1个小时的路程,但是真正忙起来谁都顾不上回趟家。所以,村子里空房子很多,老三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平房,一个月房租才150块钱。饶是这样,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依然还是贵了点。
“大爷,我一进门就看见您慈眉善目的,特亲切,也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当着您的面我就不敢抽烟,我还纳闷呢我怎么就在您老面前这么注意形象呢,诶呦……您猜怎么的,我想起来了,您和我爷爷长得特别像!瞅瞅您这头银发,似雪如画呀!尤其是这法令纹,哦,就是您这鼻子两边的这条,和我爷爷太像了,一看就是老革命,而且当过老领导,您还别谦虚,肯定是团级以上,团级以下小领导根本装出不来这种气质……”老三云里雾里的一顿狠聊,
“瞧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把人卖了都不用自己数钱吧”不知道从那出来个女人,年级大概在40多岁,正是爱管闲事的时候,老三心里这个恨呐,心说我这又不是肯蒙拐骗,就是想省点钱。而且这一刻正是感情线公关的关键时刻,你这一插嘴,没准就功亏一篑了。但现在还真不能放开了损这老娘们,不然真就让老爷子逮住咱锱铢必较的现行了。得嘞,忍。
老三咬咬牙,冲着那位阿姨笑道“诶呦,这应该叫阿姨把,皮肤保养得真好,一点都不像60的。”
那女人骂了一句小兔崽子,骑着车子就走开了。老三回过头继续跟老爷子聊,
“爷爷,刚才这人我应该叫姑姑,和我妈脾气可真像啊,我这也是贱毛病,不喜欢有人管我,可打一天没人管管我,我这浑身难受。对了,爷爷,听说你们那时候打仗身边竟是上前线送吃的老乡,所谓军民一家亲,您给我讲讲吧,我最爱听打仗的事。”管他谁谁谁,一定是已经蒙了,老头还真叫他说中了,真参加过战争,是抗美援朝。老爷子绘声绘色的讲了一个小时,着重讲了朝鲜女人上衣之短从未见过。老三忍着哈气连连互动,让老爷子一个劲的笑着。
最终结果是:租金不用说了,自己的亲孙子想用用房子,还能收钱?不仅坚决不收租金,还要留老三在家吃完饭再走。老三一边点着头说自己改天登门做饭,今天爸爸妈妈已经准备好饭了,自己应该听爸爸妈妈的话回家吃饭,不然爸爸妈妈会生气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三差点酸掉了自己的牙,他嘴上一边伺候着老爷子说话,一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忽悠过了,本打算省点钱就行,结果不但免费接受了一上午的爱国主义教育,还白蹭一顿饭,租金自己要是不坚持给甚至都不用掏钱,要是老爷子一会再一意孤行非要认下自己这干孙子,那可就真岔了。自己可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占房掏钱天经地义,老爷子一把年纪防备心又这么差,自己要是还趁人之危那真就不是人了。租金必须给!
最后老三留下吃了饭,但一口咬定每个月要交50块钱房费,——爷爷,您不要钱,就是不认我这孙子!
回到家,老三还在回味着这句话。这句话确实说出来挺孙子的,但这也是顺应当时情景的应变语言。老三仔细回想了一下一天的经历,整个事情的发展让他有点失去控制,他没有想到那个老爷子这么喜欢他这孙子。按照以往的实战经验,就算他老三开足马力照死了忽悠,也无非是把对方说烦了,说毛了,您要是想清静、想免灾,对不起要么破财,要么认怂。也就是说他基本上是靠语言的量变产生质变的过程取得最终胜利,但今天却是一场走心的戏。
就在老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贝勒来找她。贝勒对于老三父母的作息规律了如指掌,老三父母只要是不在家,不出一个小时,贝勒的敲门声就响了。
一进门贝勒左右看看确定了叔叔阿姨的确不在,放心大胆的进了老三的屋子。
“你爸什么时候回来?”贝勒一边翻找着CD,一边问
“嗯~”老三应了一句,却根本没有听清贝勒说的什么,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发生的事。
贝勒看了一眼老三,心说这货什么情况,看那眼神一片迷离,估计是发情了。于是一翻身过来,蹬了一脚老三,说“嘿嘿嘿!干嘛呢干嘛呢?!俩眼直勾勾盯着窗户愣子,雄性荷尔蒙又分泌过盛了吧!大夏天的,怎么还满脑子春光无限好呐!”
老三两手托着脑袋,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今天我找了个排练室,桐村的。”
“真的?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快,说说!”贝勒发自肺腑的高兴但是一看老三那脸意思的高兴都没有更别说兴奋了。“瞧你那脸都冻上了,吃冰棍吃多了还是怎么的。他母亲的,说话啊!”
老三转过脸来盯着贝勒看“你说咱们如果有一天老了,咱们最想干什么?”老三一翻身坐了起来,比划着说了半天“今天我想了个问题,如果咱们活了一辈子,老了,跟自己家门口坐着,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自己这一生的峥嵘岁月呗。”
“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年轻时的岁月很美好,值得回忆,但那些岁月再峥嵘,那也是过去,如果我一直活在回忆里,我宁可死去!无论是谁,就算是开国将军,老了、歇了,心里一定就淡了,年轻时的那些个追求也都远了,玩不动了,追不起了,心不飞了,步子可能都迈不动了,一切都归于平静、归于生活的本真了。那到时候我究竟还追求些什么?还留下什么愿望给自己呢?”
贝勒叹口气摇了摇头,回过身继续翻着CD,看着上面的歌词页。
老三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孩子……老伴……阳光”老三用手按住胸口“和这种心跳着的感觉。而我最讨厌的,一定就是那种孤寂的感觉。”
老三愣了一会,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搭上贝勒的肩膀。
老三拍了一下贝勒“你再给弄只大肥鸡,咱去排练室的时候带过去。”
贝勒炸了眨眼,完全没有跟上谈话节奏,委屈的皱着眉头
“你又许了谁好处了?自己一人跟那聊半天了,我一星半点都没听懂,心说不理你总行吧?这倒好,啪,你拍我一下,我又欠了你一只鸡!?我跟哪说理去我。”
老三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和贝勒说什么事,于是就简单描述了一遍。贝勒大感兴趣
“诶呦,我说你这张嘴可真够意思,愣是跟谁都能攀上亲戚,不服不行,看在那老爷子也是性情中人,和我胃口,这只鸡我出了。不过,我得先回家和我爸说一声。”
老三又拍了拍贝勒“弄一只也是弄,弄来两只也是弄,你就再搞一只大肥鸡,咱哥几个也解解馋。”
“差不多得了啊!怎么给个鼻子就上脸啊,再说,你再说就一只也没有了啊”
“诶呦呵!”老三一溜起来,拿着CD就往抽屉里面塞“以后禁止来我这找盘,概不外借。”
“嗬,翻脸不认人,听听你这几盘碟子,是能少你个塑料啊,还是少你块纸啊,你找我要的可是两大只壮硕丰满的鸡!而且我还要和我爸解释清楚干什么用,你这不逼着我编瞎话么。”
“编呗,又不是第一次,诶,对了,前些天我舍不得吃饭,拿着饭钱买了一盘蝎子乐队专辑,您瞧好了,这塑料膜都没揭下来呢,就留着先给你听。这不是知道你喜欢这口么,给给给,拿回家听啊,我不着急要回来”老三的殷勤让贝勒如坐针毡,
贝勒皱着眉头“诶,你……您歇会吧,三爷,您歇着……两只是吧?抄收了,我肯定去办……诶呦,三爷,您就歇会成么……”
老三嘿嘿一笑,过去要拍贝勒,贝勒一躲大叫“别拍了,两只够了!”
贝勒心说今儿我就不该来,自己怎么就就这么欠,老三次次贼不走空,而且自己次次自投罗网,但记吃不记打,一有时间还总是腆着脸来老三这歇着。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贝勒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老三拍拍屁股去做饭了,这还真是打一巴掌给个蜜枣啊,贝勒苦笑一下,心说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