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浮萍水上开
上回道那凌月府的一大谜团点破,张医师又惨遭毒手,被刺舌致哑。此时日近暮时,天已然阴沉了大片,落日颓然卧在远山间,只照得天空美轮美奂,似染红的绵绸,其时虽然未出仲夏,却已去秋不远,正好便有了这天色。
自徐逢志续了《洛尘采花》的后半篇曲,得以教老者在花海幻境中寻得李洛臣,被救出后的李洛臣足足半日陷在昏迷之中,直至徐逢志以深厚内力为其恢复了神智,李洛臣才微微醒转过来。
李洛臣但见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所在,睡眼虽还朦胧,然已看清自己并非仍在幻境之中,便心下稍宽,又见天色美丽,竟呆呆望着出了神。
见了李洛臣痴态,三人皆是莞尔,徐逢志向前一步,道:“哈哈,李兄弟,蔽亭所见的这片天景,兄弟可喜欢?”转而也悠悠地望向了天空。
李洛臣听后一惊,才觉自己失态,见那先前引自己入幻境的老者同程帖皆在,身前这穿着古怪之人又对自己兄弟相称,于是起身做了一揖,道,“在下李洛臣,微末才位,不敢兄弟相称,敢问先生姓名。”
徐逢志微微一笑,拍着李洛臣肩头道:“哈哈,我的姓名却也微不足道,不过兄弟特也谦虚了,当今天下,若兄弟要以‘微末’自居,世间实是没有多少入流货色了,况兄弟小小年纪,更是难能有谁可以匹敌……哈哈!”
这般称赞原是有些夸大,却也名副其实,可仍是听得李洛臣面上一红,好在夕阳余晖正也晕色,刚刚盖住了羞涩。
“李大人可还记得摘星仙尚?在下同他老人家交好多年,听仙尚谈及李大人风采,实是心头痕痒,欲与大人结交,不知李大人可愿与在下品茶论道,作双友人?”徐逢志忽然提及,却满怀诚意,句句肺腑之言,又教李洛臣脸露微红。
“哈哈,在下愚甚,姓名亦粗浅,姓徐名逢志,原名本是单子一个“杰”字,但因才学疏浅,又以品行愧对名门师祖,便似如今以‘疯子‘自称,实在粗俗得紧,也教大人见笑了,哈哈..”徐逢志暗思自己不报姓名却想同人结交,是在不妥当,于是不待李洛臣答话,又接上一句,于期间自觉不当之处,多以赔笑带过。
李洛臣原是见此人行貌怪癖,但听此人出言文雅,又同摘星仙尚交好,自也是一位世外高人,本来自己便有了仰慕之意,又听得对方诚意相邀,愿与自己交好,更是求之不得,转而慷慨大笑。
“徐前辈这般高人,原是李某该当追随,前辈出言欲与区区李某结为友人,实是李某荣幸,前辈太过看得起在下了,哈哈。”
画毕二人欣然就坐,同邀了两盏美茶,程帖同老者亦是美言相贺,二人对得数句,见天色转晚,徐逢志于是邀李洛臣三人留亭一晚歇息。
几人起身行向亭间楼宇,正是居室所在。正要行到亭侧的台阶,忽而后边传来了声叫喊:
“恩公,亭里可来了客人?”
是一女子声音,自竹间流水处而来。声音远远传来,音色婉转动听,又有几分娇气浸在期间,教人听了自觉舒服至极。声音虽远却是字字朗亮,有若贴在耳边一般地清楚,可见此人内力修为并不浅薄。
几人同向声音来处望去,徐逢志喜言道:“哈哈,霜儿,今儿迎来的是大才子李大人,快来见过。”声音同是响朗,远远传开,却较那声音来得自然而不那么吃力。
听得二人喊话,程帖同李洛臣皆是心下暗自佩服,又道那女孩声音这般动听,于是仅仅看住了竹枝那边。
但见溪上竹叶漂浮,虽东西相较不均,可也排布地教人眼下舒适,却似被安排了一半。大片的叶有些聚在了一起,又有些独自个漂着的,正有若清波上的几丛浮萍。
逐渐地,水波自远处开始轻荡开来,自远而近、又自中向外地在厚厚的水面上画开了,颇似有情调的画家边满怀兴致地构思着画作,边将画笔在水中舒展一般。
本来泉流声息同竹叶在风中声响便足够动听,再配得女子咯咯娇笑之声,更是显得美妙动听已极。
这般声响只听得李洛臣心神迷离,竟似魂灵脱了壳一般。但当回过神来,那桨已划进,小舟自竹叶间现了影儿,船上女子亦已看得清楚。
但见那被唤作“霜儿”女子十七八岁模样,身穿了一套绿色绸杉,发上系着黄布丝,模样甚是清秀可爱。一面划着小舟前进,一面笑着。
霜儿见岸上更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公子,模样也是极俊秀,不禁面上一红。是时李洛臣也正注视著她,两人目光一触,均是填上晕色,又感到无理,于是避开了双目。
小舟正要靠岸,霜儿将杆往岸上一支,将小舟作稳后,便从舟上跳将下来,身法极是轻快。
此时暮色又较起先深了几分,日将退未退地在山头蹒跚着步子,正照的霜儿一身光彩。
“恩公……这,这位便是李相公罢。。”霜儿面上红晕未退,语音羞怯,以至最后几个字已然细碎地教人听不出,可终于拿般动听。
“啊……相公……”李洛臣心头一震,面上更是红得头顶,随即想到“啊,是了,这‘相公‘二字是称呼罢了。哎呀,刚刚这是想到何处去了,实在糊涂之至,无理之至……”可脸上焦虑一教周身徐逢志、程帖一干人看见,各人均是一笑。
“姑……姑娘好,在下便是李某……”声音同是羞涩,显得几分呆滞。
霜儿见此情态,不禁扑哧一笑。
徐逢志道:“李大人大驾牡丹亭,实是敝舍幸事,大家请一道入来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