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儿与闵芷玉两人来到清苑,但见大门紧闭,好不容易叫唤里面的仆人出来,询问后得知清扬并没有回来过。
温璃儿有些沮丧,原以为就此能确认清扬到底是不是慕容逸,但现在门人一句没人,让她希望顿时落空。
闵芷玉倒是很平静,平静地有些让人陌生。仔细想想当她再次出现在温璃儿面前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些深沉,又有些不可让人琢磨。
“这样吧,我们先回王府,如何?”闵芷玉问道,温璃儿一言不发,望着那关紧的大门。
闵芷玉又叹了口气,“走吧!”
拓拔羽羽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等在门口,看着两人过来。
闵芷玉一见拓拔羽羽,低声道:“王爷!”
温璃儿则像是丢了魂一样,径自往里走去。拓拔羽羽也不生气,转头望着她的背影。
“我们没有见到国师!”闵芷玉道。
“我知道!”
“我会想办法让她见到国师,也好尽快确认他的真实身份!”
温璃儿已经走远了,拓拔羽羽转过头:“就有劳你了!”
闵芷玉微微一笑,“这是应该的!”说完便自也顾自离去。
“你在这还习惯吗?”
拓拔羽羽突然说道,闵芷玉一愣,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道:“还好!”
拓拔羽羽笑了。
夜凉如水,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进入温璃儿的房间。
来人不是拓拔羽羽,而是闵芷玉。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温璃儿有点生气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闵芷玉和以前不大一样。若是以前,她定会赔笑称是,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个闵芷玉却一点都没有想要道歉的意思。只听她道:
“我以为我在这里可以随意出入!”
温璃儿一听这话有些懵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别担心!”似乎是看出温璃儿的不安,闵芷玉叹道:“我不会害你,我只会帮你!”
温璃儿还是不解,她有种被别人操纵的感觉,只是不知操纵她的人是闵芷玉还是拓拔羽羽,亦或是,他们两个……
“你要如何帮我?”温璃儿问道。她心里很清楚,现在,除了依靠他们,她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你要如何帮我?”温璃儿道。
“明日晚上皇宫会为国师设宴,到时我会安排你假扮宫女混入宴席。”
“你?”温璃儿有些不可思议,为何这闵芷玉有这么大能耐,能让她混入太后设的宴会。
“这个宴会太后交由王子负责,所以,王子自然有办法让你进去。”
“可是,宫女都是西戎人,而我的眼睛恐怕一下子就能让人认出来!”
“关于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可能你不知道,在西戎,燕人是用来被奴役的,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燕人,所以绝不会有人认出你来!”
“被奴役?”
“是的,我听说西戎太后很恨燕国人,所以才定了这么一条规矩!”
“很恨燕人……”温璃儿不经意地轻声重复着这句话。
“你说什么?”闵芷玉似乎听到了温璃儿的呢喃突然问道。
温璃儿慌忙掩饰:“哦,没什么!”
第二日,皇宫盛宴如期举行。欢舞的盛宴向人们昭示着宴会的主角在太后心中是何地位,越是欢舞,越是热烈,就越是让某些人感到不安。
拓拔焕颜穿了一身明亮的衣裳,明亮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只要你在那宴会上,你就不得不注意到她。焕颜很高兴,露着两颊的酒窝。她今日是有心打扮成如此夺目的,但尽管这样,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她知道,她想要吸引的那个人实在很难令他看自己一眼。
温璃儿在闵芷玉的帮助下顺利混成了一名宫女,负责在宴会时传菜上酒。西戎皇宫到处金碧辉煌,但此刻都吸引不了温璃儿,现在,她一心只想着尽快见到那个叫“清扬”的人,尽快去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他”。
歌舞结束,西戎太后拾级而上,往那龙椅之上一座,群臣顿时无声。太后左侧坐着拓拔羽羽与拓拔焕颜,而她的右侧却只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居然还空着。尽然有人让太后等,这到底是什么人?
“今日把大家都叫来,大家是不是很奇怪啊!”太后呵呵笑道。
群臣相视无语,不知太后心思,谁也不敢妄下结论,都等着太后自己说。
太后道:“只因我西戎今日降临一贵人,贵人来访,我西戎哪有不盛情相待之礼。呵呵,各位,说道这,大家应该知道这贵人是谁了吧!”
群臣露出喜悦,太后所说的这个贵人看来也是他们的贵人。拓拔焕颜笑得更欢了,而一边的拓拔羽羽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看来是“他”要出来了。
躲在后面的温璃儿瞧着宴会上的一切,听到她所盼望的人就要见到了,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有请我西戎国师——清扬!”宫人高呼一声,这一声丝毫不逊于对于西戎太后的高呼。众人将眼神齐刷刷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像是众星捧月,千呼万唤似的。
整个大殿几乎都只盯着一个方向,只有一个人,他没有朝那边看去,自是自顾自的喝着茶,做着自己的事情,很是悠闲。
清扬走来时,他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他并非是在享受众人的目光,他似乎都没有看到这一张张殷切的脸庞。他只是傲然、漠然、不可一世地往那张侧边的椅子上轻轻一坐,似乎整个大殿都因为他的坐下而瞬间安静了下来。
歌舞又开始响起,觥筹开始交错。
“诶,快出去啊!”忽然一个宫女碰了碰温璃儿的肩头,温璃儿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当“宫女”的,是该出去倒酒了。温璃儿赶快收起思绪,跟着那几个宫女拿了酒壶就出去了。
宫女成一排,每人手中的托盘上都是不同的食物。他们需要将自己的食物依次放在不同的客人面前。所以这就让温璃儿有了机会与清扬“面对面”。
当温璃儿踏上台阶走向清扬时,清扬的眼神似乎正望向她。但也说不好,因为清扬一直都以俯视的姿势看着台阶之下的众人,也许那个小宫女也是其中之一吧。但温璃儿不觉得,她总觉得他是认识她的,这样想着她的脚步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是她!是她!
清扬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不会认错,应该说他认错谁都不会将她认错。她怎么会在这?她是来找他的吗?
璃儿,你没有死,真是谢天谢地!
温璃儿走到清扬面前,她看到了清扬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温璃儿抬眼对上了清扬的眼神。
那双眼睛,她认得,纵使戴上了面具,也不妨碍她将他认出来。
逸,你可知我找的你好苦!
你看到我了吗,你认出我来了吗?
“杏仁糕……杏仁糕!”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是太后身边的仆人在喊杏仁糕。
温璃儿回过神,慌忙将盘子向西戎太后端去。
温璃儿边走边想着清扬的事情,一不留神,被台阶绊了一下,整个盘子都扔了出去。
众人一惊,温璃儿慌忙从地上爬起,赶紧收拾一地的杏仁糕。
西戎太后瞧着惊慌失措的温璃儿,反倒笑了起来。想她是第一次吧,所以才会这么不小心。
“好了,你下去吧!”西戎太后说道。
温璃儿看着太后,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无礼。她怎么可以盯着太后呀,她现在可只是个小小宫女。
西戎太后的笑容僵住了,从温璃儿抬起头看着她的那一刻起。
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与关切,她似乎是要笑了,但她立刻发现自己的举动又是多么地不合适宜。
西戎太后轻咳了一声,没有笑容,重重说道:“下去吧!”
温璃儿懵了一会,对法的神情瞬息万变,现在又是这么威严,她弄不明白。
带着不解,温璃儿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离开大殿前,她又朝着清扬那边望了望,然而清扬似是感应到那个眼神,竟躲开了她。
西戎太后有些不安起来,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但她身边的人都还是隐约感觉到了。拓拔羽羽看着太后若有所思,而焕颜又盯着那边的清扬,她想,他此刻与平常大不一样。
温璃儿的出现没有搅乱宴会。但却牵动了这场宴会的主角们的神经。
她是谁,怎么会与芍药如此相像?
从宴会结束,西戎太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她越想思绪越乱了。她理不清,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想要再见到那个女孩,迫切地想。
太后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对着宫女喊道:“快去把王子给我叫来!”
这次宴会是拓拔羽羽一手准备的,这宫女是谁,只要问问羽羽便一切明了。
似乎已经见到黑暗中的亮光,西戎太后竟又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当宫女带着匆匆的脚步前来传达太后旨意时,拓拔羽羽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清扬会是第一个,但事实却是太后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
拓拔羽羽不明白,为何太后会找他,难道是与温璃儿有关?
“奶奶,您找我?”拓拔羽羽轻声道。
西戎太后闻声,转过头,惊喜着连忙抓住羽羽的手,这让羽羽更加不明所以了。
“快告诉奶奶,今日打翻酒盏的那个宫女是谁?”
看着与平日大不相同的奶奶,拓拔羽羽真是没有反应过来。
“你愣着干什么,快告诉奶奶!”
拓拔羽羽眨了眨眼睛,大概没料到羽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反问她。
“现在是奶奶在问你话呢!”
“可奶奶想要知道,孙儿也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先告诉我!”
“不,你先说,然后我再告诉你!”
这祖孙俩的性格原来还这么像呀。西戎太后心一横。还是自己先投降吧。
她似乎在想很遥远的事情,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看着那早已远去的“过去”。
“羽羽啊,你可能从来都不知道过,奶奶不只有你父皇一个孩子,奶奶还有两个女儿,也就是你的姑姑!”
拓拔羽羽很震惊,“奶奶,您是说,我还有两位姑姑。”
西戎太后点点头,“是啊,一个叫雪女,一个叫芍药。”
“我有两个姑姑?”拓拔羽羽一脸的惊愕,他从未料到会是这般原因。“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拓拔羽羽似是疑问,但多少也有些埋怨的意味在里头。
“自从她们离开后,我便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也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提起他们。”
拓拔羽羽轻声道:“是因为怕提起伤心吗?”
西戎太后似乎没有听到拓拔羽羽的轻语,继续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每当想起,却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西戎太后转过身,轻叹一口气,看着拓拔羽羽道:“那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你只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孩子,怎么会记得。”太后继续道:“花季的少女是最容易动情的,她们动起情来,就像是没了缰的野马,怎么拉也拉不住。你那两位姑娘就是在这时候遇到那个人的……”
“那个人?”拓拔羽羽有些不明白,奶奶好像并不喜欢那个人。
“他拐走了我两个女儿,又将我其中一个女儿无情抛弃了,然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真是可恶至极!”
“那这关那个宫女什么事情?”拓拔羽羽问出了关键。
西戎太后停顿了一会,又道:“因为她长得太像我那芍药女儿了!”
“我姑姑?”拓拔羽羽吃惊,“‘那个人’是不是姓温?”
拓拔羽羽这一问,西戎太后大为惊讶,“你知道!”
太后的回答让拓拔羽羽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奶奶你是怀疑,那宫女是我芍药姑姑的女儿?”
西戎太后点点头,“是!”
拓拔羽羽并非是个愚昧之人,相反,他却极为聪颖,事情只要一点,他便能通。西戎太后是深信自己的这个孙子的,自从西戎皇帝过世之后,她便努力培养拓拔羽羽,希望他能早日接管西戎国。
拓拔羽羽似乎想通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道:“不瞒奶奶,她确实姓温,名叫温璃儿,父亲是燕国中书侍郎温岳山,可是否就是奶奶您口中的那个人!”
拓拔羽羽一说出温岳山之名,西戎太后整个人都几乎要跳起。
“你说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温岳山?”
“是的,奶奶!”
“温岳山、温岳山……”西戎太后呢喃,“就是他,那个害死我儿的孽畜!”
那像是积蓄了多年的怨、恨与不快,此刻一涌而出,让拓拔羽羽都略微吃惊。
“那就是说,那个女孩就是我的孙女了?”西戎太后又道。从仇恨中这么快转移注意力,西戎太后的速度可真是快呀。
羽羽一时没反应过来,来不及点头,又听太后道:“是啊,我以为我那可怜的孙女已经死了,原来,原来她还活在这世上啊!”
“快、快,我要见她,我要见她!”西戎太后抑制不住地喜悦。
拓拔羽羽皱眉道:“奶奶,要见她不急,可这事情我们得弄明白,而且见她事关重大,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断不可因她而引起各部的不满!”
拓拔羽羽说的没错,这件事情可不是外婆看看外孙女那么简单,里面牵涉的事情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西戎太后听羽羽一说,这颗急切的心凉下去了一半。她断然知道这里头的厉害,若不是刚才太过激动,她也不会提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要求吗,幸好羽羽知轻重,断然打消她念头。
“对了,你怎会与她相识,宴会之上,怕也是你可以将她安排进来的吧!”
拓拔羽羽说到这竟不说下去了,西戎太后接道:“你是想试探一下清扬!”
“奶奶,你可真神!你怎么知道的?”拓拔羽羽高兴着叫道。
西戎太后笑道:“我怎么不知孙儿的心事,而且我又不是个老糊涂!”
“可我听说您打算将焕颜许配给慕容泓,我倒是觉得这……”
“许配给慕容泓?”太后道:“不,我并无此打算,我真正的想法是将焕颜许配给清扬。只是这样我才会放心!”
“奶奶,难道您也对这清扬有所怀疑吗?”
“哎哟,我的好孙子,难道你真认为你的奶奶是个老糊涂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拓拔羽羽连连摇手,“可是……”他又低下了头,“可是……奶奶,您有所不知,孙儿怀疑这清扬就是燕国的慕容泓!“
“慕容逸?”
“是,如果真是他,奶奶您若再将焕颜许配与清扬,势必会拆散一对恩爱鸳鸯啊!”
“怎么说?”
“奶奶,难道您不知道这温璃儿本就是慕容逸的妻子,若是……”
这接下去的话拓拔羽羽其实已经可以不用讲了,因为西戎太后早已瞪大了眼睛,可是,她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
“奶奶,看你样子,你是果真不知道了!你大概也不知道温璃儿这次是来找他的!”
“我确实不知。”西戎太后道:“我只知燕国皇帝派出大批杀手,正在寻找慕容逸,之前的消息是他二人均跌入石寒崖。但据探子回报崖下并未发现尸体。”
“璃儿是被我救下的,但我救了她之时,并未发现慕容逸!”
“这就怪了,那他二人又是如何分开的?”
“我问过璃儿,当日在悬崖只有她一人坠下,估计慕容逸亦当里尔已死才来的西戎。”
“你肯定清扬便是慕容逸,慕容逸就是清扬?”
“以前不敢肯定,现在却可以肯定了!”
“怎么说!”
“奶奶您想,先不说清扬以前的出现,单就这次来看,他与慕容逸失踪的时间是多么的温和。清扬从不开口说话,说什么他只传达神的旨意,我想他是因为根本不会说话而已。还有,我见过慕容逸,与清扬的体型十分相似。最后一点,也是我能肯定所有猜测、怀疑的一点,那就是璃儿与清扬相视的那一刻,那样的眼神是说什么也掩饰不了的。”
西戎太后一边听,一边点头,“我也不是没有这种怀疑。但清扬确实帮了西戎不少。自从他出现,西戎年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他的军民令,让西戎全民皆兵,放下鞭子便能上前线打仗。”
“奶奶,清扬就是慕容逸这件事也未必是件坏事!”拓拔羽羽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狡黠的一笑。
“你又想到了什么?”
拓拔羽羽道:“奶奶您想哪,慕容逸如此接近我们必有他的目的,想必绝不会只是谋个西戎国师那么简单。慕容逸是清扬,清扬是慕容逸,以前是坏事,但现在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因为璃儿?”
“奶奶,您真是聪明,要我说什么好呢!”
拓拔羽羽逮着机会,一个劲地崇拜着自己的奶奶。
“别耍滑头了!”西戎太后道:“可他会听我们的吗?”
“奶奶,他现在可是被燕国所不容,不投降我们,他还能去哪?”他道:“而且他很听璃儿的话,只要我们认回璃儿,那慕容逸便是西戎驸马。而且,我们可以设去慕容逸的存在,就当他是清扬,西戎国师——清扬!”
“认回璃儿,直接将她许配给清扬?”
“是,奶奶您好聪明哦!”
“别给我戴高帽子!”西戎太后道:“这件事情可不简单。许配与清扬倒还简单,维持清扬的身份不变倒也不难,可事情难就难在如何认回璃儿!”
拓拔羽羽摈去嬉笑,沉下脸来。
“若是还真身份给她,奶奶您又如何向众大臣,西戎国民交代。若是给她一个假身份,又对她不公。这实在令人头疼!”
拓拔羽羽忽然又扫去一脸的愁容,抬头冲着西戎太后笑道:“奶奶,这头疼的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不如我们暂且不去想它,明日下午奶奶是否有空……”
西戎太后警觉道:“你这小子,又有什么事情?”
“明日下午,奶奶口否移驾我府上?”
西戎太后一听,是要她去他府上,当下喜道:“你这小子真会安排事情!”
“奶奶心里可高兴?”’
“高兴、高兴!”西戎太后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