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多么可笑!曾经,自己是如何想要逃离这里;但现在,这里,竟成了自己唯一能回去的地方。
可笑啊可笑!温璃儿,你这么兜兜转转,却原来不仅逃不开,还没有选择的只能回到这里!难道,这就是你的命吗?你注定要待在这里,还是……还是你注定就是属于这里?
温璃儿闭起了眼睛,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慕容逸,慕容逸有时也会紧闭眼睛,不愿说话。人真的有趣,相处久了,竟会不知不觉间学会了对方的动作。
温璃儿紧闭着眼睛坐在马车里,嘴角的笑意却多少显得有些苦涩。
李嬷嬷与管家又等候在了门口。温璃儿一下马车便看到了他们。每次到这里下马车,似乎都能看到他们。
“娘娘,小人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王爷很快便会回来的!”管家上前说道。
温璃儿似乎很累,管家的话仿佛没有听到。
李嬷嬷上前搀扶着温璃儿,说道:“娘娘,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您要不先去洗洗!”
“嗯!”温璃儿轻轻应了一声。
李嬷嬷扶着她来到了浴室,热水已经备好,丫鬟们又在池里撒了些许花瓣。李嬷嬷服侍温璃儿将外衣脱下。
浴池热气升腾,但温璃儿的心却冰凉无比。茫然着,缓缓将身子浸入水中。
温璃儿呆坐在浴池里,忽然,将整个身体连同头部全都浸入水中。温璃儿双手抱膝,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然后就这样坐在了池底。
“娘娘莫要伤心!”李嬷嬷站在池沿,低声说道。“亲人分别,但还有望相见!娘娘与温大人只是短暂分别而已,不出几日,定能重新团圆!”
“况且,娘娘的背后还有王爷,王爷定会与娘娘一起承担这份痛苦!”
浴池之上,平静没有波澜,浴池之下,温璃儿安静地坐着。但不知,这平静之下是否汹涌着暗流。
“娘娘要知道,这世上有比您所受遭遇更加痛苦的大有人在。亲人分别,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明知是亲人,但却不能相认,这样的痛苦才是大痛!”李嬷嬷轻声说着。
“哗啦——”一声,温璃儿从浴池中冒出,大吸着气。李嬷嬷赶紧从边上拿来一块白绢递给温璃儿。
“嬷嬷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温璃儿道。
“哦!没、没什么!”李嬷嬷不知怎的,竟慌张着赶紧矢口否认。
“对了,王爷怎么会突然和闵姑娘一起去蒲州的?”
闵姑娘?
李嬷嬷稍稍愣了一下。这温璃儿怎么称呼闵芷玉为闵姑娘。见她发愣,温璃儿回头一想,赶紧解释道:“对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
“这不怪娘娘!”李嬷嬷微笑道,“玉妃娘娘的事情突然,娘娘不习惯也是自然!”
“但她现在毕竟已是妃子,我这样称呼显然不合规矩!”
“娘娘莫要放在心上,也许您这样称呼反倒更是恰当!”
温璃儿默然,自己无意间的称呼被李嬷嬷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适起来。李嬷嬷的意思她自是明白,但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啊!娘娘刚刚是不是问奴婢‘王爷怎么会去蒲州的’”李嬷嬷突然回想起温璃儿的问题,慌张着说道。
“是!”温璃儿点点头。
李嬷嬷先叹了口气,然后道:“那日娘娘走后,玉妃娘娘便缠着王爷,说一定要让王爷跟她一起回门省亲。王爷不同意,玉妃娘娘便掉起了眼泪,哭泣着求王爷一定要答应他。奴婢想,也许王爷觉得闵府也比较近,所以先答应了她。岂料,玉妃娘娘竟是带着王爷出了京城去往了蒲州!”
温璃儿听得出来,李嬷嬷是在极力为慕容逸说好话。温璃儿心中苦笑,这个慕容逸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那么好骗。偏偏是这个时候去了蒲州。蒲州地处偏僻,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把他叫回来。
“好了!嬷嬷,我不怪王爷,你也不要着急了!”温璃儿安慰道。
“娘娘也许不怪玉妃,但娘娘一定责怪王爷为何这个时候出门去了!”
“这个……”
温璃儿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确实为这件事情堵得慌。她不怪慕容逸和闵芷玉回门省亲,但当她想找慕容逸却找他不到时,她确实有些不高兴,甚至是有些伤心。这才是她的症结所在,李嬷嬷一语中的。
“娘娘,奴婢相信王爷一定不会离弃娘娘您的!只要他一得到消息,哪怕是飞,他也会飞到您身边的!”
李嬷嬷的话令原本愁眉的温璃儿扑哧一笑,“想不到嬷嬷还这么风趣!”
“呵,娘娘,您只要想着,您的背后还有王爷,您就不会觉得这世上只剩下您一个人了,您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嬷嬷,为何你的话句句说到璃儿心里?”温璃儿淡淡道。
她从来都没有觉得李嬷嬷会像现在这样可亲可近。当父亲被抓去,奶娘、珠翠还有温府众人在她眼前被人带走,温璃儿忽然觉得在这世上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的,毫无依靠。想到慕容逸,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也许自己可以稍稍依靠他。然而,当得知他不在京城时温璃儿从头凉到脚,仿佛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依靠都一下子没有了。这转瞬间,温璃儿从人间掉到地狱,她不得不一个人去独自面对这一切。
李嬷嬷的目光中生出几分慈爱,那是如同母亲般的慈爱。一只暖手抚上了温璃儿的脸颊,温璃儿不知道李嬷嬷要做什么,虽有几分不安,但也不抗拒。屏着呼吸,看着李嬷嬷。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李嬷嬷轻轻唤道。
“嬷嬷——”
一滴热泪啪嗒掉落在温璃儿的脸颊上。温璃儿不知道李嬷嬷这是怎么了,但她此时却似乎有点享受这样的抚摸。现在的温璃儿太需要别人的安慰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李嬷嬷赶紧抹干了眼泪,“对不起娘娘,您瞧,奴婢都做了些什么!”
“不!嬷嬷你做得很对!”
见到温璃儿没有生气,反倒微笑起来,李嬷嬷很吃惊。
“嬷嬷,谢谢你!”
温璃儿说着,扑到了李嬷嬷的怀里。这个怀抱亲切、温暖,隐隐竟还有些熟悉。温璃儿不知不觉竟闭起了眼睛。此刻,她只想好好在这个怀里多待一会。
李嬷嬷释然一笑,也紧紧抱着温璃儿。
温言要十日之后才能到,这十日里难道自己不能做些什么吗?
午后的暖阳熏人,温璃儿躺在院子里的榻上,紧闭着眼睛,但思绪却并没有停歇。
今日已经是第二日了,除了昨日的那些消息,温璃儿还没有新的消息。温言还没有到,眼前只有一封定罪的信。天牢不能再去了,不然可以问问奶娘,毕竟她与爹爹待的时间最长,也许她会知道一些什么。
娘亲是西戎人?
拓拔羽羽也是西戎人,他的眼睛是宝蓝色的,难道娘亲的眼睛也是宝蓝色的?宝蓝色的眼睛太过稀奇,在燕国这样罕见的特征难道当时就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吗?
娘亲是西戎人,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芍药为何对于她来说会这样独特?
芍药?
温璃儿猛然张开了眼睛,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温言一直忠心耿耿他应该不会背叛主子,如果他真从一开始就背叛主子,那么为何那日回家竟会一点都看不出来?
温言离去已有二十天,而他也是爹爹最信任的仆人,若他平白无故离开,爹爹一定会着急的。但那日见爹爹并没有提起,温言离去,爹爹看来是知道的。难道……
难道爹爹真让温言送信去了,而这封信与现在的这封信不是同一封?
想到这里,温璃儿大惊。这看起来似乎是最好的解释,爹爹二十天前确实让温言送信,但不知为何竟被人掉包,然后在沧州被人截获,再后来便是现在的事情了。
是有人在陷害爹爹?那会是谁?
正当温璃儿苦思冥想之时,一名仆人匆匆走了过来。
“娘娘,刚刚从纪大人处传来消息,说温言已在途中服药自尽了!”
“服药自尽?”温璃儿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印象中,温言虽年纪不轻了,但却还是一脸的桀骜,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自尽呢?
难道是杀人灭口了?
“你下去吧!”温璃儿恢复平静,淡淡道。
仆人躬身便退去。
看来背后果真有人在嫁祸给爹爹!
温璃儿的目光中俨然透着无比的威严与冷峻,少了些天真与娇俏,却多了几分神秘。
从榻上下来,温璃儿稍稍整理一下。她要出门,待在王府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与其被动等在这里,倒不如出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