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艰蒿目,奈啊何啊,英雄迟暮。今儿浊酒一壶,换清明二目……哎哟!”说书老头边往城外走边哼着调,一不小心就被撞上了。
老头低头一看,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倒在他面前,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头发脏乱蓬结,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老头俯身一探小孩的气息,不禁一惊,孩子气息微弱,若有若无。
“唉,罢了。”轻叹一声,把小孩抱起,嘴里又开始唱着怪腔奇调,”俗世几千缘,难得从无意,福祸不得知。”
“新鲜出炉!一个铜板一个馒头咧!”
“人老不中用。现在这身板还真不禁饿啊。”老头的眼光瞬间被城门口的馒头档吸引了过去。
“给我五个馒头。”老头单手抱着唇目紧闭气息微弱的小孩,一边往外掏了五个铜板。
“谢谢。收好咧。”小贩一脸笑盈盈地接过钱。
老头一脸无奈,嘟囔道”这孩子怪沉的啊。那家伙也真是,看小老头带着个孩子,手脚也不利索点。”他接过馒头,随手就往背后的竹篓一扔,听到沉闷的着篓声才开始迈步往前走。
也不知具体走了多久,走到城外的一间茅屋他终于停了下来,把孩子轻轻地放到床上。
老头拿起小孩的手,给他把起脉来。
“脉相这么弱,又是饿成得了。”老头轻叹一声,把篓里的馒头放到桌上,拿了一个边咬边走到屋外下水煮米。
老头一边扇着火,嘴里含糊不清又在嘟囔,“小老头都这年纪了,还要照顾人,真是薄命无福啊!”
不知道发了多久牢骚,粥也煮好了。老头捧着一大碗粥来到床边,把小孩抚正,每一口都摊凉了才细细地喂他吃下。
“有反应就好。慢点吃。”老头看着小孩慢慢有反应,不免出声提醒。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粥。小孩拘束地坐着,双手紧握在一起,不停地动着手指。老头把一切看在眼里,轻声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林进。”林进看着老头说道。
“小老头姓周,以后就叫我周爷爷吧。对了,你赶紧跟着周爷爷去洗漱一下,然后送你回家。”
林进闻言,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周元通看着林进样子,内心也猜得出个所以然来。“来吧,爷爷带你去溪边洗个澡。顺便给你借套衣服穿着。爷爷也老了,你以后就跟着爷爷这个糟老头好吗?”周元通说完一脸慈祥的看着林进。
“爷爷。”林进哽咽道。
“来吧,孩子。”
鲤跃城还在夜晚的梦呓中没有醒过来,但微弱的晨光已渐渐从地平线升起,突破了云气,照射在整片大地上。
清晨湿润的空气吹拂过郊外的小竹屋,苍翠的远山和嫩绿的青草在微风中摇曳苏醒。商道上还没有人,能清晰得看到商道空荡荡一条线从地平线一直绵延至城门口。远处的鸡狗开始叫唤,伴随着是商户”叮叮哐哐”的忙碌。
“爷爷,我们这么早去哪啊?”林进一大早就被周元通叫了起来,几乎是随着太阳升起而起的床。
周元通看着林进的小脸恋恋不舍地看着床,眼睛一动,心生计来。”进儿,想吃肉吗?”
“肉?!想吃想吃!”许久没吃荤菜的林进,一听有肉吃立刻精神了起来。他扯着周元通的衣袖,瞪大了的眼睛满是渴望,”爷爷,我们去哪吃肉?”
周元通弯下腰与林进平视,摸着他的头,笑眯眯地说道:”爷爷,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我们走吧!”林进迫不及待地就冲出了小竹屋。周元通看着林进小小的背影,眼里悄然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狡诈。
晨风吹过树林里的树木,林海沙沙作响。偶尔有鸟雀飞过丛林,斑驳的投影映在草丛上深深浅浅,草丛时不时钻出一两只蓄势待跑的小兽,撞破宁静。
一老一少踩在林间的落叶上,“稀稀唰唰”在积尘的枯老岁月上留痕。阳光的照射映照了扬起的飞尘,一束束光,伴着他们静静地穿越这个千年秘宝的丛林。
从来没见过这一切的林进觉得一切都新奇有趣,时不时用力一拽周元通的衣袖,“爷爷!你看那只兔子!”
“唉哟!小祖宗,你给小声一点。你这样都把吃的吓跑了!”
林进闻言一愣,停住了步伐。
“小祖宗,你怎么不走了?”
“爷爷,为什么我们随便就可以决定它们的生命啊?”林进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元通的眼睛说道。
周元通被林进一问,脑子瞬间一惊,不由叹气,“孩子,万物自有各自命数。能者无意方才是慈悲啊。罢了,老头又开始说教了。你也不过是孩子而已。”
“爷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林进认真地问道。
周元通苦笑着对着林进说道,“进儿还小,现在不需要懂,以后就会明白爷爷今天的话了。”
林进看着周元通,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索了片刻,“爷爷,进儿今天不想吃肉了。”
“进儿不想吃,我们就不吃了。”周元通心里不免叹息,只好安慰自己林进有一副天生的慈悲心肠。“但是爷爷还要去林里采摘一些叶子,进儿陪爷爷好吗?”
林进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似想要尽力弥补周元通不能吃肉的遗憾。可毕竟还是幼儿年少,对周元通的心思猜测得颇有偏差。
“爷爷,为什么我们要去采叶子啊?”林进对周元通的举动很是疑惑不解。
“嘿嘿。你这小鬼头就不懂了。这林里的叶子可是宝物,拿来泡茶可是会使身体强壮的咧。”周元通似乎把刚刚的失落都忘了,笑嘻嘻地对林进解释道。
“来,小心点。”周元通跳下一段起伏较大的沟壑,然后转身把林进抱了下来。“这叶子藏得可隐秘了,每天早上才往外冒那么三、四片。”
两爷孙放慢了脚步,往着沟壑深处走去。沟壑里填满了厚厚的堆积物,越往深处走,堆积物越厚,渐渐漫过了林进的小腿肚。林进起初还能轻松地前进,但眼看周元通越走越快,不免心里着急,出声喊道“爷爷,等等我。”
然而这次周元通并没有转过身来,反倒是背对着林进弯下了腰。林进身上的倔意促使他跌跌撞撞地急忙往前跑,跑到周元通身边,弯身两手抓着膝盖,“呼呼”地直喘气。
林进好不容易把气息调整好,抬头往沟壑尽头伫立的泥璧望去。众横交错的古树根支如虬龙盘缠纠绕,从泥土的表面露了出来,好似胡乱在表面抹上了一层泥土。深褐色的泥壁偶然有上面树木新鲜的嫩叶掉落附着,也有细微的植物长出嫩芽开出和泥土截然不同的艳丽花束。但林进一眼就发现了泥璧某处的与众不同。
距离沟壑底部廿寸左右的地方,冒出了三片手指长短苍翠异常的锯齿状叶子。与寻常叶子不一样,它们从同一根部冒出,又以花苞形式向中间聚拢。周元通小心翼翼地把三片完整叶子摘了下来,以免伤及嫩芽般的根部,从怀里掏出了手帕把它们包了起来。
“爷爷,这就是那个叶子吗?”
“这可是宝贝啊。”周元通一边往回走一边对林进解释道,“这叶子喝了之后,爷爷身子骨都好多了。这可是那些仙人留下的宝物之一呢。”只见他摸了摸胸口的叶子,高兴地差点摔了个跤。
林进眼看周元通得意忘形,差点就要摔了个狗啃屎,“小心!”
周元通稳住身体,笑眯眯地自言自语,“没事没事。不要紧。”
“爷爷,为什么你要那么小心地处理这些叶子啊?”
“凡事留一线。罢了。进儿,也是时候了,回去随爷爷去开摊摆档吧。”
“嗯。”林进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浓重的阳光洒在沟壑上,那奇异的叶子嫩芽诡异地缩了回去,隐退在了泥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