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没有带吴京去殷明珠的住宅附近，而是把车开到了吴淞码头。吴京很奇怪的四处张望：“你不会是真的司机当上瘾了，又来接向先生的吧？我好像没告诉你，他会从这里回来啊。”
阿生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吴京：“吴姨，我信你，但也不能全依赖你，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吴京点头盯着阿生：“我觉着，这事，你最好别掺合。你不是说过，你服先生这个人吗？他的私事，你管不着！”
阿生摸摸吴京的头：“我知道，找机会说教我？我就是无聊了，若能接着大哥，说明他的心里透亮了，没她，以后一切如常。若是接不着，这里多稳妥啊，左震在十里浦，他好意思说英少的事有我的份？大哥恼了，火就烧不着咱。”
吴京无奈的拍开阿生：“你原来这么怕向先生？他敢做什么？”
阿生探身出车窗，再回首招回吴京也在往外打量的眼神：“我怕有人比我更喜欢他，他寂寞时找个人坐会都不会想起我。唉，这些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懂。女人，只要会照顾人就行了。我想吃酱肘子。”
吴京撇嘴，眼神又往外面看，前方有一溜已张罗就绪的夜摊小贩，来往的夜归人不时会驻步讨价还价，一派市井的气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现在特想去凑向家兄弟的热闹，若能握些把柄总是好事，只是阿生太过崇拜向寒川，让她有些无语。她不由转了眉眼，笑着对阿生说：“那劳驾您先下去等会呗。”
阿生应得也爽快，下了车，还不忘叮嘱：“快些回来，别被我大哥看到了。”
吴京笑得贼兮，漂亮的倒车后离开。阿生倒一点也不着急，顺着路边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晃悠着，站到一个卖栀子花的摊位前笑得怪异：“这花到了明早还有用吗？”
戴着鸭舌帽的小贩一听急了，忙边着急的摆弄那些花骨朵边说：“这些花三五天都不会有事的，若今晚带回去，用盐水养一养，明早只会更清香绵长，别在领口发间，真的很好看的。”
阿生笑兮兮的用手抬了抬那人的帽沿，惊得小贩连连后退，抬头，瞪大了眼。
“真的是你！”阿生笑得得意，“我帮你卖，我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小贩是苏银娣，若不细看，真的很难看清，这是个小娇娘。苏银娣有些羞恼的边压下帽沿边说：“昨天才卖了十六朵花，今天还没开张呢。就算把这篮子的花全卖完了，也不够小师爷您吃顿早餐的，这样子的说，有意思吗？你不帮忙就算了，就不能体谅一下下我们穷人的苦吗？”
阿生笑得痞气：“你们，穷人？吓死我了？敢往青浦送一匣子银元的人是穷人？你不会偷了殷明珠的钱送回家里，现在被她赶出家门了吧？”
阿娣白了阿生一眼，眼眶水盈盈的忙低头掩住：“我不会管钱，总以为，明珠姐的钱来得快，不用费心。她给我的，我把一少部分给了她老家来的亲戚，一大部分就托人送回了阿婆那。哪晓得转眼，明珠姐就不去百乐门了。我也不敢去替她领钱去。幸好，左二爷送了一叠钱来，可他都替我算计好了是三个月的生活费。我还没捂热呢，女房东就找来了，说什么她要回乡下几个月，让我们先交三个月的房租再说。这一下子，我就急哭了，还跟女房东争了起来。是明珠姐出面，让我给她的。转身，明珠姐就拿了她的一幅银镯子让我去当了。我舍不得，也气恼自己。幸好，弄堂里有个卖花的阿嫂见我可怜，就把她的花匀了些给我出来卖。只敢跑远些的路，怕明珠姐看到，又着急。”
阿生爱怜的拍阿娣的头：“你这孩子！你知道我怎么知道钱的事的吗？阿婆多大年纪？用得了哪些钱？还不是又流到了你阿爸他们手里？还嚷着要送你阿妹她们来找你，跟着你过好日子呢。这些天阿婆都没地方躲他们了。不过，我的兄弟教训了你阿爸，可能受了伤……”
阿娣一听，怒瞪着阿生，举手就打了过去：“谁给了你的权利？他是我阿爸！”
阿生缩了下脖子，硬生生的接了她的耳光：“阿娣，他们若来了，殷明珠拿什么来照顾你全家？你又拿什么来回报殷明珠？”
阿娣有些失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你为什么不躲？我阿爸糊涂，但他是我阿爸呀。明珠姐不会说什么的，她老家来人时也不过是为了讨些便宜，明珠姐从来都不会多说什么，有时我都觉得她上当了。可明珠姐说，人家丢得下脸面，我不过是丢了些银子。钱这东西，来来去去就是个摆设，脸面就是骨气，是要带着见祖宗去的。阿生，向先生怎么不见了？他什么意思啊？明珠姐若去了南京，就不会再见着了。”
阿生皱了眉头，这样性子的殷明珠倒真的是个极品，是吃了太多的苦还是从没吃过苦？
“先生，侬看看，阿拉小姐配上这香喷喷的栀子花，蛮灵呢！”阿娣转头见着凑上前的一对男女，忙笑意满面，“小姐侬看，侬的皮肤白，花儿一比，侬不要太好，这叫人比花娇。”
男人看着爱不释手的女人，也笑得开怀，对阿娣说：“给伊多包几枝，送一枝不啦？”
阿娣忙附和：“侬放心，自家东西，阿拉晓得的。”
送走了买花的男女，阿娣仔细的把钱放入怀里，见阿生盯着她看，忙捂住胸口：“明珠姐说，你是有钱人，让我少跟你套近乎。还说，你不是我们这些女子能妄想的。小师爷，我也不指望你帮我什么，但至少别算计明珠姐行吗？”
阿生迷糊的眯了眼：“我怎么得罪你家明珠姐了？就是因为我把林先生送给她的信拦下，这可是向先生默许我这么干的。但是最主要的那封不是给她了吗？”
阿娣迷惑了：“哪封？”
“就是让她去南京那封。”
“其余的呢。”
“无关紧要的话，不过是诉苦，讲他的难处。”
阿娣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明珠姐不去南京才是好的。林先生可能是说了一大堆的理由来告诉她，不能带她走的原因。老是得不到明珠姐的回应，才写信让她，要不就来南京吧。”
阿生点头：“她会去吗？”
阿娣边收拾花篮边说：“我不会让她去的，向先生不要她了，大不了我养她，反正我是她买下的。明珠姐要的不多，你们不懂。”
阿生边拦要走的阿娣边说：“这就走，就卖了五朵花就收工了？你怎么养她？你不是说，她不准你当舞女吗？”
阿娣有些着急了：“当然了！这花能养活谁？最多救急一下。我去大街上卖花去，顺便我帮明珠姐找好人去。让开。”
阿生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用找，现在，英少可能去找你的明珠姐了。而且，可能向寒川也去看你家明珠姐了。若不出意外，可能会兄弟相残，大演争美人的戏。现在不能回去，容易误伤。”
阿娣忙边把花篮送到阿生怀里边说：“花，明天给我，不然就给钱我。我去帮明珠姐去，她还说英少是个好孩子，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