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一个面容端庄娴静的女子拿着手中的《女训》,对着身边的小女孩说着。
小女孩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可爱极了。她用手扶着桌子,认认真真地跟着女子阅读着。
“荼瑶啊,记住,女子呢,不能只看重美貌,德行品质也是十分重要的知道吗?”那女子微笑着对女孩说,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
一切景象静好祥和,空气中也散发着桃花的香气。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进来,将一个小纸条塞进夫人手中。
女子打开一看,瞬间花容失色。
前线战败,有人谗言说老爷通敌叛国,皇上下旨要屠了叶家满门。
“安夫人呢?”
“安夫人带着大小姐逃了!”
叶夫人心口一紧,灭门之罪,她不怪妾室的逃走,只是,这苦命的孩子又能托付给谁呢?她才只有八岁啊!
庭前有几棵高高的树,树枝交错,叶子繁茂。
“荼瑶,你一会爬到树上去,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音,不要哭喊,更不要下来,等这里的人都走了,你才可以下来,到惠城去找安家,知道吗?安姨娘和姐姐都在那……好孩子。”叶夫人哭着,看着荼瑶在树上藏好了,又从容的坐在了院中。
府中的家仆们听到消息的便溃逃了,那些没来的及离开的便和叶夫人一同死在了官兵的刀剑之下。
荼瑶看着眼前这杀戮的景象,强忍着泪水和惊恐的叫声。
最后一个人应声倒地,空气中桃花的甜腻交杂着血气的腥甜,扑进她的鼻子。
风吹树叶,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树上。
也不知是否看见了她,只是迟疑了一下便撤军了。
等人走了,快天黑了,荼瑶才从树上下来。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眼睛仍然望着树的方向不能闭上。
荼瑶哭着阖上母亲的双眼。
娘亲,荼瑶一定要给你们报仇!
荼瑶擦干了眼泪,迈出门去。正赶上官兵来清理尸首,荼瑶又见到了那个将军。
荼瑶恶狠狠的看着那个将军,那人刚才便已经看见躲在树上的她。只是想给叶家刘个后罢了。既然叶家的人处心积虑想保她安全,她还这样小,自己也是于心不忍。
将军大声的冲着荼瑶吼道:“看什么看!谁家的孩子!全是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快滚!”
荼瑶蹲在不远处的一个墙角,不知去向。一个中年男人路过,问道;“小姑娘,天色已晚,你怎么不回家啊?”
荼瑶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你要去哪,叔叔送你去吧?”
“我……我要去惠州找安姨娘……”
“好嘞,叔叔带你去吧。”
可能是受了惊吓,也可能是真的累了。荼瑶在那个男的背上睡着了。
醒来却是在一个破败的柴房里,自己躺在一块木板上。
这可吓坏了荼瑶,她偷偷跑出去,却又被逮了回来。
反反复复几次,荼瑶已经是遍体鳞伤。
一天,这里的管事婆子凶巴巴的,尽让她干一些下人的粗活。她蹲在后院中洗衣服,双手都有些血渍了。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走过,看了她一眼,小模样梨花带雨,眼中噙着泪水面容却很坚毅。
“姑姑,您怎么上这来了?”那个凶巴巴的婆子一脸谄媚的笑着。
“这个孩子以前未曾见过啊?”
“哦,是昨天一个人卖给我的。这七八岁的小丫头,也不能接客,就只能做些粗活,给姑娘们洗洗衣服了。”
那女子仔细端详着荼瑶,她虽然还小,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女子俯下身,问道:“婆婆,这孩子花了多少钱买的?”
“五十两。”那管事婆子感觉还有些吃亏似的。
女子一笑,从水中拉起荼瑶的手,用自己的手帕擦干。
“这孩子,以后值五万两!”
一听着价格,那管事婆子像捞到宝一样,张大嘴,又开心又吃惊。
那女子对荼瑶说:“你叫什么名字?”
“荼瑶。”
“荼瑶?荼指苦菜,叫这名字岂不是苦一辈子?你想不想不干这些粗活了?”
荼瑶点点头。
“好从今天起,你不叫荼瑶了,也不要姓你原来的姓氏了,就跟着我姓吧!就叫花逝轻。我看你还有几分傲骨,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师傅,明白了吗?”
荼瑶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女子对管事婆子说;“吩咐下去,让所有人知道,以后这孩子是我的人,吃穿用度和我一样,不准有人苛待她。”
等大一些了,她才明白,这里其实是一家妓院。只不过不是那些秦楼楚馆,而是一个秘密的窃取朝中机要的地方罢了。
转眼八年,十六岁的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这八年来,她和师傅学习琴棋书画,学习为人知道,晓通六艺,精读诗书。只是除了这里的人,外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就连一些新来的姑娘,也是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样子。
这日,有几个姑娘闲来无事在那里聊天。
一说:“也不知道那个大姑娘和姑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们陪酒卖笑的,她就……”
另一人赶紧制止;“嘘……你别说了!仔细让姑姑听见了!”
花逝轻早就听惯了这些声音,早就不以为然;“世事难料啊?谁又能说清呢?”与往日不同,每日出门时花逝轻都会带着面纱的,今日却没有。
只有几个姑娘在那说话,看见了花逝轻急忙起来见礼。
这等美貌,足以让世间女子自愧不如。
花逝轻走进姑姑的房间里,姑姑正在闭目养神。她轻轻的夹起一块香饵,放入香炉之中,一缕紫色的烟气袅袅升起。这味道沁人心脾,却又十分清甜。
“轻儿,还记得姑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姑姑现在也就是约莫四十岁的年纪,保养的很好,依然是风华绝代。
“记得,是告诫轻儿不要像寻常女子的性子,不要为美好事物的消散而叹息伤怀。”花逝轻坐在姑姑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姑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香炉:“还是你调香的功夫到家,比那些丫头们孝敬的好上不止多少倍!”
“这香是取上等的沉香烧制,加入了三月初的桃花脂,又取清明前的上等茶叶晒干捣碎,混合而成的。倒也不是很繁琐,师傅喜欢的话,我便多调些来。”花逝轻微微一笑,表情让人琢磨不透。
姑姑会心的笑了。在花逝轻之前或是之后,她也培养过几个女孩,都不比花逝轻灵气,也不如她一点就通。
一个管事的进来通报,看见了花逝轻急忙见礼。
“姑姑,您叫查的八年前的那桩叶家屠门案,有些着落了。听前些日子来的一个大臣说,是当时叶老爷的侍妾的哥哥告发的……”
花逝轻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许多,脑海中闪现出满门被屠的景象,和娘亲不甘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