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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可以逃跑,但是,你无处躲藏!”(2)

“安吉和死神的巧妙安排,使得我受到了恰如其分的伤害,拿走了一部分我赖以生存的理性智能,迫使我转向其他的领域,开启我所没有触及的处女地——灵魂智能。这是大事故背后隐含的意义,是在引领我走向更高的有序的生活。那时候,我渴望太阳的光明,我精神抖擞地用刚强的意志向伤痛挑战,试图用英雄主义的方式战胜伤痛。”

我不曾想,我将要进入的是灵魂的世界,那里根本不是英雄主义可以冲锋陷阵、盲目逞强的地方,那里会一次次地粉碎个人英雄主义。我必须要走过黎明前的黑夜。灵魂的黑夜,是魔法师的世界。

“魔法师?灵魂世界?”我们这一代很多人都喜欢魔法,《哈利·波特》魔法,小棍一点,就能把人变成鹅,巫师骑着扫把就能飞行。那是我曾经最渴望具备的神奇技能,我还渴望成为一个白魔法师。“魔法眼睛”就提到过心灵和魔法世界,那是什么呢?

“魔法师,不是战胜自然、抗拒自然、超越自然。魔法师懂得自然法则,能够融入自然,借助自然趋势,和自然保持同行。传统的英雄主义是刚强、对抗、战胜、挫败,而魔法师却是用魔幻、神秘的方式在黑夜中行进,而不是在白天用理性的方式对事物做出回应。黑夜是白天的对应,心理黑夜,不是美妙的、愉快的,无论我们喜欢与否,黑夜总会来临。在一生中,我们都会经历一定的心理黑夜,我们不是通过斗争来战胜黑夜的,而是在黑夜中静静地倾听,倾听心灵中灵魂发出的声音。”

“情景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乐观。3个月过去了,虽然不需要拄拐杖走路,但我的身体状态远没有我预期的恢复得那么好。我开始感到焦虑、灰暗。生死一刻的灾难,不过是个开始,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到来!这场灾难,就是要把我从一个偏离了自己生命的轨道上矫正过来。在从那雪山上下滑的瞬间,命运就把我抛向了空中,命运躲在雪山上冷笑,得意扬扬地告诉我:‘你可以逃跑,但是,无处可藏!’”

“可我,刚刚活过来,却又尽一切努力要回到原来的跑道上。我的生活即将垂直下滑,原有的秩序被彻底地颠覆了。命运没有遗忘对我的特殊关照,接二连三的挫折就要到来了。我像是坐上了一列即将崩溃的列车,而列车行驶在断裂的轨道上,我以往那些顺利的幸运的日子结束了,生活中的所有艰难正快速降临。生命的磨难准备了33年才开始起跑,要在百米之内击垮我,我再也没有办法轻易地逃脱掉该学习的一课!这一切来得如此之迅猛,使我的内外都到了坍塌的边缘。”

我说:“有时候,一件小事情,通常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一定是一连串的事情在同一阶段爆发了。看样子,命运带着麻烦而来,却来得都有原因。

灵魂的黑暗隧道

一桶油漆,污染了地下水;一念,污染了灵魂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我所负责的一个项目出现了工程事故。由于建筑人员的疏忽,一桶建筑用的漆料翻倒,漆料流出,渗入地下。一场小雨,将漆料冲入到更深的地层,污染物将会蔓延,造成的后果要到若干年后才能出现,这附近及下游的地下水资源会受到污染。漆料属于有机化学污染物,这相当于污染事故,恰恰这一部分不属于工程保险。公司召开紧急会议,我停止了理疗,支撑着去开会。”

“一桶油漆,就能算是环境污染事故?”我看到电视上一些地方的造纸厂、化工厂的污水不经过处理,哗啦啦地流进河里,河水都成了黑色、绿色、褐色的了。相比之下,一桶油漆带来的污染,简直微不足道。

“是啊,一桶油漆在一条河流里也许不算什么,可是,一旦流进地下,结果就不可想象。地下水污染的清理贵如黄金,对下游居民的赔偿和清理地下污水的造价造成了很多公司的破产。如果我们遇到相似的情况,居民起诉要求赔偿、清理,那么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地下水污染的可怕性在于,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的污染物,就足以让地下水不能饮用。这个地区的地层比较浅,一桶油漆渗入地下,就会蔓延到水层,水一旦被污染,污染物就会随着水的流动而传播。一小桶汽油能够将方圆几十里的水源都污染了,那些污染分子有很多会遗留在地下媒介上,持久不消,甚至上百年、千年。如果现在污染了地下水源,不及时处理,又不知道水质已经污染,那么下面的几代都要喝被污染的水。而糟糕的是,喝污染的水并不会出现急症,而是会慢慢地伤害我们的身体,有的人在十几年之后才表现出症状。更糟糕的是,地下的结构非常复杂,看不见、摸不着,根本不知道污染物将向哪里流动。地下水速度非常不同,有的缓慢百年才移动几米。可是,一旦在附近打井,就会造成水压差,水流会改变。要想处理这些污染物,就要知道污染物的形状、流向、浓度,而这些我们只能通过勘测、采样、模拟来估计,真有些类似‘盲人摸象’。处理地下污染要比处理地面的污染难得多。”

“我以为地下水是最安全的,哪里知道,地下水也受污染的风险这么大。照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污染下去,之后的人类将没有什么可饮用的水资源了。我们的农药、化肥、垃圾、毒物被雨水一冲,加速渗到地下向四处漫延。”

“后来,我领悟到,地下地质结构颇有些像人的心灵结构,我们的肉眼看不到它们的真实环境。纯净的灵魂就如同没有污染的地下水一样,本来是纯净清澈的,一旦被自我的意识、傲慢、偏见、贪婪、欲望、冲动、愤怒、虚荣等消极情绪所污染,心灵就会充满浊物,封闭灵魂的光芒。在现实中,我们所面临的浮华、虚荣、财富、权力、本能、肉欲等,就像那一桶桶油漆,无处不在,悄悄地向心灵的地下水渗透;如果我们不警觉,没有足够的预防,心灵很快就会被污染。心灵的污染要比自然污染更加可怕,清纯的心灵之水染上了有机物的毒素,就会迅速滋生有害物质,造成心灵大面积的污染。”

把科学和灵魂联系起来,把地质结构、地下资源和我们的心理结构、心理资源做类比,我更加理解了她所说的宇宙大网络。我们彼此相关,只要我们能够有意识地感知,就会看到任何事物都相关。

“灵魂生活在一个污臭的环境中,就会窒息,就会产生疾病。而糟糕的是,我们知道环境污染,却不知道心灵的污染,只重视身体的疾病,却不知道心灵的疾病。人们不亦乐乎地在健身、养生,却丝毫不懂得健魂、养灵。灵魂污染比环境污染更加不可见,更容易让人生病,而且灵魂的污染会引发一系列的生活污染——由心理疾病、精神疾病而导致肉体疾病的现象,已经越来越引起医学界的关注了。”

“在更高的意义上,所有的疾病都始于心灵疾病,焦虑、忧郁、愤怒、仇恨、欲望、贪婪等都会使大脑不平静、神经不稳定,最后造成身体机能混乱,导致生命的崩溃。灵魂通过各种心灵的痛苦和身体的不适发出求救信号,但我们却常常通过放纵、麻醉、压抑、掩盖、忽视等方法对待已经被污染的心灵,使之逐渐变成了一个大垃圾场。”

“被污染的心灵,或许不会立竿见影地出现糟糕的结果,比如有些人平时很正常,却一时冲动犯下罪行,这就是灵魂被长期污染所造成的后果。”

“既然污染那么难以处理,人们何不做最有效的管理,从根本上解决污染?”污染地下水,能够让公司破产;污染灵魂,能够让人犯罪。我不禁想到了那场沸沸扬扬的大学生杀人事件:一个大学生撞伤了农民工,不但不救人,却连刺6刀把人杀死。网络上争论不停,有人说他是激情犯罪,一时冲动。他也痛哭流涕,悔恨不已,他一直在强调自己害怕赔偿,被纠缠不休。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躺在地上的是一条生命,他的心灵里,根本就没有感知别人的痛苦。那该是怎样的心灵?冷酷的冰川?毒物污染?那污染物是什么?他是那么年轻,如果没有杀人事件,他会怎样?前途似锦?是什么让他犯罪?仅仅是父母教育不当?他生来就是罪犯吗?

“人类已为自己的破坏环境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们破坏了自己身边的水资源,却要花更多的人力、财力、物力去开采、运输远方的水。我们不断地向大自然索取资源,不断地向它排放废物,直到自然不能够承受,向我们报复。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自然界的存在,而不是自然的主人。我们以为人类可以战胜、改造、控制自然,却不知,我们正破坏着支撑我们生存的大地母亲。”

我无可反驳。

“我们在破坏自然的同时,也在残酷地对待自己。物质欲望、性本能、安全需要的过度索取,令我们的身心付出代价:污泥浊水在心灵中泛滥,心理疾病、精神疾病随之而来。我们提高了生存的物质条件,却降低了生命的内在质量;得到了财富,却失去了生命的时光;追求心理安全,却失去了精神的平安。为了创造物质天堂,我们的心灵接近了地狱,过着残缺、破碎的生活,却以为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文明。”

“这也是命运的巧妙安排。那时的我处理人对于外界的污染,包含资源保护和废物处理两种工程,我的工作内容涉及环境评估、废水处理、垃圾处理。今天我所从事的是针对自己内部的污染,是灵魂的资源保护和灵魂的污染处理。命运的共时性,就是让我从外边的环境保护转向内在的环境保护。这一转变始于那件油漆污染案件,却持续了5年才全部完成。”

“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灵被污染了,怎么才能知道心灵被污染了呢?”

“地下水的流向和水质的状况,可以通过采样得到,而心灵的环境,则只能在静心中洞悉。灵魂无法忍受被污染的环境,迟早要发出警告,让我们清理自己的心灵。拒绝倾听灵魂的警报,就会导致精神的大破产。只要对生命负责,不仅是对生活的现象负责,就会关注自己的内在,听到灵魂不断送来的微弱信号。”

命运的“蝴蝶效应”小漏洞,大崩溃

外面的黑云已逐渐散去,一片灰雾中,小雨又开始洒向窗户。此刻,我正悄然向内,洞悉我的心灵是否有什么微妙的感觉。桌上花瓶中那根紫色的羽毛跳入了我的眼帘。

我转过头来,那羽毛始终在我心中不散。我不觉又看了它一眼,它似乎在微微扇动,这让我联想万千。她的灵魂以金鹰的形象出现,我的灵魂应该是这紫色的蝴蝶吧?我最喜欢紫蝴蝶,传说中,雅典娜把蝴蝶吹进了人的胸口,人就有了灵魂。

“这严重局面带来的压力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到了公司,我晕倒在桌前,同事们惊慌不已地把我送进了医院。”

我还没有伤愈,就要接受律师的取证、谈判,公司已经尽全力不让我的理疗受到干扰,可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出面。我的体力和智力都无法支持,我们最终败诉。我有深深的负疚感,这感觉和病痛让我感到灰暗,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连续做噩梦,梦中的我是个小小的儿童,被一个黑魔爪笼罩着,我无力反抗,也无处逃跑。

“我被总裁召见,他很关心我的身体,委婉地告诉我,我需要保重身体,希望我好好养伤。这场谈话和雪崩一样危险,我最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将不再属于这个显赫的公司,我将失去奋斗多年的位置。这并非抛弃和解雇,很显然,我的身体和智力状态已经不适合这份工作了,可是,我的心里黑暗到了极点。此刻,能够辨别我身份的标志受到了威胁,离开了工作,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过去赖以生存的外在条件消失了,我从一个成功者变成了一个需要别人帮助的病人。我自以为坚忍不拔,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却跌落得更快。”

“如果身体健康的时候,也许这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可是,那时候的我,身体、心灵都摇摇欲坠。我还没有伤愈,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将来怎样生存?找工作?继续奋斗?我的大脑根本就想不清楚,我已经处理不了外在的任何事情了。每天都如同一个漫长的黑夜,每天我最恐惧的就是醒过来。今天,很多事情我甚至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怎样度过的,那一段时间仿佛是在记忆中蒸发了。”

“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不禁感叹。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似睡非睡,看见父亲穿过门,平静地走过来,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像对待儿童一样拍拍我,说声:‘亲爱的,照顾好自己!’他微笑着离开了。我却感到非常难过,心似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动,我醒过来,发现是在做梦。第二天,继母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昨晚突然去世。他去世的时刻,正是我做梦的时候。我欲哭无泪,如果我早日兑现诺言,就不会出滑雪事故,还有机会看见父亲。现在,留给我的只有深深的内疚和遗憾。”

“我已经没有力气悲伤了,匆忙离开伦敦赶回去安葬父亲。我只记得继母说,父亲走得很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吃饭后,他突然晕倒在地,到了医院没有多久,就离开了。在最后一天他还念叨着要和我单独旅行。继母拿出了父亲的遗嘱,他在5年前就安排好了一切,留给我一部分遗产,这帮助我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光。父亲没有经历痛苦的折磨和挣扎,这也许是最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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