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路公公出声的时候不同于往常,他仔细打量了秋霁月好久,又跟朝堂上的东方晏眼神交流了一下,这才慢吞吞说出来。
“小路子,今日似乎没什么精神,早些退朝吧。不知各位大人可有要事?”秋霁月慵懒地伸一下懒腰,假寐道。
朝堂下寂静无声,原本捧着折子的大臣们都不敢说话,关于东方楚私闯皇陵一事,更是闭口不提。
“右相大人也没什么事吗?”秋霁月故意拖长语调问道,“没有的话就退朝吧。小路子,去凤华殿看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是。”
凤华殿庄严肃穆,先帝年间修建至今已经屹立了三十余年。它的女主人手握重权,即便当今天子也要听命于她。
“那天呐,风可大呐……”一个慈祥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就像在讲一个故事,转过头问身边的宫人们,“你们知道草原上的风吗?可跟咱们这儿的大不一样啊。”她面色红润,谈笑有力,但耳鬓的霜白点破了她的年纪,一个天命之年的老人而已。
“我们那儿的风啊,一旦起来,就像许多的小刀子刮着脸似的。我呀,就骑在马背上拼了命的跑呀,也不管什么路不路的,我也不嫌累,可是马不行啊,呵呵……呵呵……我就四仰八叉的摔倒在草地上,我就这么躺着,也不想起来,想起也起不来了,后来……”她又转过头,笑谈道,“后来,你们猜怎么着了?”
“是不是菩萨显灵了呀。”一个机灵的丫头赶忙答道。
“不对、不对。”她很孩子气的否决了。“你呀,尽会挑好听的说。你们再猜猜,怎么着了?”
“后来啊,您就移驾到凤华殿里来,给这帮小丫头讲故事,对不对?”秋霁月不知何时已经闯了进来,他左手捏着一个木偶娃娃,藏在身后。
等走到她面前,他才伸出手来,轻轻摇一摇那个娃娃。
“这是什么?”她的语气立刻变得僵硬起来,“你是来给我讲故事的吗?”
“老祖宗,孙儿想请您讲讲慕容湮的故事。”秋霁月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她的语气变了变,惨白着脸对着宫人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大殿里那些不明所以的宫人们都回避了,秋霁月才搀着她到软榻边坐下。
“你父皇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她轻轻闭上眼睛,她的眼睛是好看丹凤眼,年轻的时候一定迷死了不少男人,“可是他用情太深,他不是个当皇帝的好人选。你父皇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一些了。”
她突然扬起头,语调高上去,“他对女人好,他还对某个女人特别好,所以他的后宫里是一塌糊涂!好了……不说这些了……湮儿这丫头很贴心,那时候,你父皇身边刚刚没了心爱的人,我就想把湮儿留在他身边,册书都写好了……谁知道,他就这么着急的去了,可是我想,你父皇身边也没个人,就把这丫头送去陪他。”她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就好像都顺理成章一样。
秋霁月狭长的眸子里闪着碧色的瞳光,他需要找到一个切入口,彻底解救湮儿。
“老祖宗,东方晏的儿子,您见过吗?”
“他十岁的时候,右相带来见过。哦!”她轻笑,“那真是个倔小子!你可以信他,但不能用他;你可以杀他,但是不能伤他。”
秋霁月不悦地蹙起眉,太皇太后似乎始终不愿意提及日前发生的那件大事,于是继续旁敲侧击:“老祖宗,父皇的事儿,您能不能再跟孙儿说说?”
“你想知道什么?”她陡然严肃起来,“我说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有外面的闲言蜚语,你也都听了。前几天国师来见我,问我封陵的事情,我答应他了。”
秋霁月双手握拳,隐忍着不愿意当场爆发。
“不是我不向着你,我只是想让你父皇安静一会儿。他这辈子已经够烦的了。”她总是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还有,东方晏的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秋霁月窃喜,终于说道点子上了,她一定会保东方楚。
“我本来想放东方楚一马,”他假装发怒,“可是刚才上朝的时候,大家都装糊涂,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这个右相大人,倒挺能折腾!这样一来,倒逼得我非亲手把他杀了不可!”
“那新的右相人选和内务府总管,你想好人了吗?”她依然镇定,玩弄权术多年,一直如此,临危不乱。
秋霁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看来非得把事情闹大不可。
“老祖宗也该累了,早些歇息。孙儿先告退了。”
“去吧。”
他一路直奔天牢,想救湮儿,东方楚一定能帮他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