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所有人对自己方才的狼狈表现太过尴尬,那群人走之后,大家相互的交谈之中刻意的避开了全场之人噤若寒蝉的场面。
毕竟人还是要继续做下去,这种不愉快的事情,重新提起干嘛呢。
“妈的,刚才吓得老子屁都不敢放一个!”贵宾台某处响起了一个鼓噪刺耳的大嗓门声,二长老叶波无耻嘿嘿大笑着,拍着大长老夜千僵直的胳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黑下去的脸:“老千!你刚才是不是也被吓傻了啊!”
“咳..”苏成化干咳一声,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方才一连串的惊变中,他甚至不敢也来不及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儿就转眼飞走了,要说这里最郁闷的人,他肯定是其中之一了:“方才变故来得突然,让泉长老见笑了,不知泉长老可知这群人来自何处?小女又被带往何处?”
苏成化如此一说,目光纷纷投向贵宾席首位的一个白衣老者,这老者瞳孔边缘呈暗金,周身荡漾着淡淡的炎气,天虚剑院的泉昊长老。
老者捋了捋颌下胡须,眯眼思索一阵,开口说道:“不瞒诸位,方才一百多人,只怕不属于南胜国疆域,而是来自域外某一大宗派。”
在场之人纷纷点头:如此恐怖的实力,只怕南胜国装不下他们啊。
老者旋即又淡然道:“诸位放心,这些人来意明显,也不必刻意得罪。不过若是他们想要生出乱子,天虚剑院高人辈出,定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听泉长老如此一说,来宾们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这群人挥手就能把整个南胜国灭了,岂不是让人夜不能寐!
“唉,倒是可怜了这个普通的孩子,以后只怕都要活在阴影之中了。”泉长老目光飘向花台上寂寞不语的夜秦,叹了一口气。
泉长老此话说着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泉长老,您是说,这夜秦是普通人?”人群中走出一英气滂沱的少年,突然指着新郎大声问道。
“原来是皇甫贤侄,方才人多事杂,没有认出你来。”泉长老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又仔细的上下打量夜秦,道:“确定无疑,全身并无剑气波动,是个普通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个重磅炸弹,轰然炸进击几千颗心脏中,心中所有的怀疑在此时变成了鄙夷,再掺杂进方才所受到的屈辱,这一下子,所有人压抑的情绪顷刻之间找到了宣泄口,洪水猛兽般的言辞指责像决了海堤一般肆无忌惮的奔涌而来。
“早说这小子全身没一丁点剑气波动,原来是个废物!”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天鹅飞走了。”
“对啊,早就看他不爽了,凭什么他一个废人能配得上苏家小姐?看来是受到天谴了啊。”
“哈哈哈。”皇甫御仰天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能把他笑炸的大笑话,他可是天虚剑院的准录取生!他可是被苏家小姐毫不犹豫拒绝了的求婚者!他早就听说过夜秦,这几个月来,心中无时不刻的对后者怀有近乎变态的敌意。现在,对夜秦怀有的各种扭曲情绪,在此刻终于有了契机全数报复出来:“我们优秀的新郎官,是个剑元一层都修不出的废物?”
说道此处,他把目光看向周围皇甫家的来宾,立即有人迎合着轻笑出声。
极度的紧张之后,便需要放松的甜点。
苏家大院中倒彩嘲讽声一片,只有极少数略微有点同情心的来客,沉着脸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今日发生之事把他们从头到尾彻底戏弄了一番,他们多是冲着新郎官而来,结果竟是这样令人心寒!
“皇甫小子!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夜波一声大喝,眼中充满血丝,身前红木桌子,顷刻间被暴走的剑气荡成一地粉末。
“夜波老头不要心急。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总要有个说法,不是吗?”循着此话,一发色暗黄的老者走了出来,安然站在冷笑着的皇甫御身前:“或者你觉得,夜家很大,可以与我皇甫家为敌了?”
“你!”夜波面色一滞,旋即嘿嘿大笑道:“好好好!昌盛老儿,老子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来来来!我们过上几招!”
“住手。”夜正基族长负手慢慢走了下来,一对精光老眼定定的盯着皇甫昌盛,淡淡的道:“我们夜家理亏,何必又再强词夺理。”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秦儿。”说完,他又转头看着夜波:“你的倔脾气先忍着!现在有谁会比秦儿还难过?”
“可是!”
“老波,先回去吧。”一旁的大长老夜千看着花台之上立着半天没有动静的夜秦,收回目光,担忧的道。
夜波死死地握了握拳头,狠狠地瞪了瞪皇甫家老小,从鼻子里挤出一声重哼:
“去接夜秦。”
“怎么?理亏了?要走了?这个小子骗了我们这么多人,不给个说法呢?”皇甫御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再次响了起来,这一下,夜家彻底没了退路。
几千双眼睛或是可怜或是嘲讽,或是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期待。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再惹夜秦了。”夜千指着皇甫御的鼻子森然道:“说话前先问问家里的长辈,我夜家可不是靠着划水发家的。”
“皇甫贤侄,够了。这孩子已经如此可怜了,不必再落井下石。”泉长老摇了摇头,心想这皇甫御天赋这么好,怎么就生了如此容易上头的脑子呢。
“孟学长,这夜秦好可怜。”老者身后的剑院小学妹怜悯的看着花台之上背对着众人的夜秦,叹息道:“新娘被带走了不说,还要被皇甫哥哥这么说。”
“没什么,这种事情,等你以后在天虚剑院待久了,也就习惯了。强者轻易得到一切,弱者只有发出不甘的悲叹,这就是剑修世界千年不变的铁则。”孟姓学长摆了摆手,详细解释道:“敢娶苏家小姐,若这夜秦实力超群,自然没人多说什么。”
皇甫御见天虚剑院的泉长老都发话了,心想以后进入剑院还需要这老家伙多多照应,嘴上终于停住,心想:今天过后,我看你夜秦还怎么在南胜国做人!
的确,现在夜秦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笑柄,今日过后,这里的宾客自然会把这个极为荒谬的笑话播洒向广阔的南胜国疆土。
“既然泉长老都这样说了,晚辈自然要听长老的意思。也不知道苏瑾萱之前是怎么想的,夜秦这个废人,丢了未婚妻确实可怜可悲。算了,赶快夹着尾巴滚出去吧。”皇甫御这一手确实绝妙,听起来像是松了口,实际上却是比刚才所说的话更加难听。
夜家三老就快忍无可忍!
“皇甫兄,你现在,可已经是六段剑徒了?”
台上,夜秦淡然的问话声飘然而下,言语中既无明显伤心,也无十分羞愧。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然,广场中人不由得停下议论声,纷纷看向台上。
少年负手而立,转过身来,表情平淡,却有一对寒冷彻骨的眸子。
皇甫御心知这是由于极度浓烈的情绪导致,然而夜秦废人一个,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于是邪笑道:“在下不才,十岁开始修剑,现在才六段剑徒实力。”
广场上传来一阵惊呼:十岁开始修剑,九年就从剑元一层连破九层,突破至剑徒之后,竟又闯过如此艰难的六段?
“这皇甫御的天赋当真了得!果然还是大家族出天才!”孟姓学长悠悠叹道。
皇甫御显然对广场中来宾的情绪十分满意,这里面虽然境界高的比他多了去,奈何年龄大,已经很难有所寸进步,他皇甫御拥有的,是无限光明的将来!
夜秦平淡的笑了笑:“既然现在已经是六段剑徒了,那么你还有最多五年的修剑时间,以后就可以和我一样,做个废人了。”
“什么!”满座震惊。
“这小子疯了!竟如此诅咒皇甫家的天才!”
然而皇甫御脸色微变,又骤然大怒喝道:“小子再敢胡言乱语,今日让你躺着出去!”
夜秦摇了摇头,轻笑着娓娓道来:
“观你剑体气息,应是火行红炎剑诀。红炎剑诀路径主行手臂冲虚穴,胸前衡中穴,丹田右侧太虚穴等,这功法长于速,精髓在广,属于荒阶级中级功法。”
此话一出,广场上一片骚动!
要知道,能对一种功法做到如此了解,至少需要阅览背诵一遍,而且要亲身实验!难道是他瞎蒙的?一个个人转头去看,只见皇甫家众人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
“老鬼,没想到吧。”夜波趁机凑到皇甫昌盛跟前,嘿然轻笑。
“哼,雕虫小技。”皇甫昌盛轻蔑一笑:“说的出这些又有何用?红炎剑诀岂是他一个废物小子所能了解的!”
“理论上说,修炼这功法的人聚气极快,但是因为每层需要容纳的剑元增多,实际上破段速度和同阶功法并无差别,然而战斗起来剑气刚猛长久,罕有敌手。”
“这功法这么厉害?”天虚剑院那小师妹眼中涌出羡慕神色,随后深思道:“这夜秦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他不能修剑,按理说应该对功法一无所知啊?”
“这夜秦不简单。”孟姓少年紧紧的盯着台上的夜秦,继续道:“我在院中正好有一个朋友修红炎剑诀。他刚才分析的十分精辟,简直就像修炼过这功法一样!”
皇甫御冷哼一声:“那又怎样?我战力超群,难道还要你这废物来说?”
言语间,皇甫御袖间的右手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泉长老一副十分感兴趣的神色,摸着下巴,听夜秦说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