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欲从背上放下经架,好奇地问小李飞刀:“你在说谁呢?”
小李飞刀应付地说:“没说谁,我和萧参谋随便聊聊!”
陈志啃了一口馍,馍干得掉渣,他咽不下去。
老班长拿出一个小金属瓶给陈志,要他喝上一口润润喉咙:“我只有这么一点儿了,别喝光了!”
陈志喝了一口,全吐了出来:“你这是水呵?”
老班长惋惜地看着陈志吐在地上的东西:“是酒,我可怜你才给你喝,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给你!”
清欲见此,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瓦罐和一个碗,他从罐里倒出水样的东西递给老班长:“尝尝,寺里自己酿的。”
老班长接过碗尝了一口,非常意外:“嗯,好,正宗的中原米酒!”他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光了,又把碗伸向清欲。
清欲把老班长的碗装满,又给萧寒一碗。
萧寒尝了尝,清香可口,一点也不醉人,他好奇地问清欲:“寺里有酒?”
清欲:“每年寺里收获玉米、小米后,总要自己酿一些米酒备用。”
萧寒认出这个罐子曾经就放在方丈室的供台下:“慈青大师平时也饮酒?”
清欲:“偶尔为之……师傅虽然是性情中人,但平时很有节制。”
萧寒连饮了两碗酒,笑着问清欲:“佛的五戒,其中之一就是酒。”
清欲认真地回答:“佛的最高境界,一切皆无。只要悟透禅机,世事皆空,水不是水,自然酒也不是酒……再说,修行注重的是心,不拘泥于形式。师傅从前是习武之人,偶尔为之,不足为怪。”
萧寒听罢,突然想起在渔樵斋见到的头陀,他大口地吃着肉,大碗地喝着酒,而此人现在就在寺里。他来寺里干什么?清欲说是来修行,真有这么巧?他若有所思地说:“对,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
“你呢?”老班长笑着问清欲,手里的碗又伸向清欲。
“我?”清欲调皮地说:“师傅不在时,偷偷喝一点儿!”说罢他脸红了。
是酒,还有清欲招人喜欢?萧寒发现他与老班长,都对这个小和尚有了好感。
清欲看着萧寒,向他示意到洞口去。两人来到洞口,清欲欲言又止。
萧寒问他:“清欲,你有话想说?”
清欲点头,思忖再三才开口:“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萧寒:“你,就叫我萧寒好了,呵,我比你年长,叫我萧大哥也行。”
“萧大哥,我和那位班长大哥非亲非故……他本来可以转身躲过那一刀的,”清欲眼里尽是不解:“他为什么舍命救我?”
萧寒因失去两个战友,心里一直难过,清欲再一提起,他更难受了。他强压住悲痛,和缓地说:“清欲,你身上带的贝叶经高于一切,他为此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还有,你现在是我们中的一员,为了你的安全,他也会奋不顾身地救你。换作小分队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这就是八路军与其它军队的不同之处!”
清欲睁着明亮的眼睛:“我还是不明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蝼蚁尚且偷生……要是你,会吗?”
萧寒毫不迟疑地回答:“会!清欲,时间长了,你就会了解在八路军中,什么是同志、战友之情!”
清欲睁着明亮的眼睛,双手合什:“阿弥托福!”
老班长拿来干粮,要萧寒吃一点。
萧寒一点胃口也没有。
老班长把萧寒拉到一边,望着一脸悲戚的萧寒,关切地问他:“还在想石头和机枪班长?”
萧寒点点头。
“我说,”老班长强行将一块饼塞在萧寒手里:“男子汉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何况你是八路军的指挥员,更要气闲淡定!”
萧寒苦笑了笑,咬了一口饼:“出师示捷身先死……如果石头外出时我跟着他,如果我在发现石头不在时不叫所有的人去寻找……”
老班长打断了萧寒的话:“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既然是打仗,就会有人流血、有人牺牲,何况你要求大家用生命来保护清欲,赵凯做到了,他死得其所!换作是我,我也会挺身而出保护清欲和经书!”
不久以前,老班长就问起过这次执行的任务,当时因被鬼子堵在寺中,萧寒没有往深处想。这次老班长明确提到贝叶经,萧寒惊讶了:“老班长,你说什么,经书?你知道了?”
老班长严肃地说:“没有能瞒过我的事儿!在华严寺,老方丈把清欲连同经架交给你,我就明白了,何况我还听说过有关贝叶经的传说!”
萧寒想到李部长要他严格保密,就赶紧打招呼:“老班长,到此为止!李部长一再打招呼,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老班长诚恳地说:“战士们出生入死,应该让他们知道为什么牺牲!”
萧寒无奈地说:“老班长,这是纪律,事情非常复杂!”
老班长理解地说:“我明白……其实,应该把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就看你怎么掌握!”
萧寒若有所思:“把复杂变得简单,难呵……我党我军都有铁的纪律,首长的指示我必须做到!”
老班长不以为然:“我说的和你说的,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凡正义之师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那是从统帅到士兵都明确为什么打仗,我们的敌人是谁,他们才会英勇奋战、视死如归;当然,首长的指示要执行……但首长也是人,他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还有,某个首长,他不能代表党和全军……”
萧寒听到这儿,觉得现在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同时也有些惊讶,老班长的理论水平与实战经验,不亚于有些团长。他动情地问他:“老班长,我想问你件事儿,你可以不回答!”
老班长望着萧寒:“你问!”
萧寒思索着如何开口:“……我记得,井冈山会师前,你就是班长,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提升?”
老班长认真地想着:“……战争是残酷的,与政治相对而言,它却要单纯得多!我们家有几亩田,还吃得起饭,我也念过几年书,是怀着梦想与理想参加的红军。从跟着毛主席参加秋收起义,我经历过很多事情……像苏区的肃反、打AB团,很多优秀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手里……算了,不说这些,我之所以不愿意离开我这个班,就是不愿意搅合进那些复杂的事儿中,痛痛快快打好每一仗,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实现我参加革命时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