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昏睡到第二天午时才悠悠醒来。
他试图坐起来,才发现四肢根本无法动弹,不由得心中一沉,暗想莫不是因为昨晚那一剑太拼,以致伤势加重了?
但是江平却能明显感觉到肌肉里面的力量,显然并不是因为全身乏力,原来是……伊未雪把他的手脚都给绑起来了。
为了不让自己乱动,伊先生还真是简单粗暴。江平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
好在他并没有等太久,伊未雪便回来了。
伊未雪的脚步很匆忙,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他径直走到江平身边,看了看,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现在醒了。”
江平张开眼,无奈道:“伊先生,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两天我都得这样躺着吧?”
“我倒是想让你就这样躺一辈子。”伊未雪轻哼一声,言语中颇有不满,说道:“你听听。”
帐外是匆忙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呼喊声。
江平神色一紧,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北蛮人来了。”
“这……这是为何?”江平本能地想要起身,自然再度失败,焦急道:“卫将军不是已经派遣了使者过去约好了两天之后送还青河公主吗?”
伊未雪又哼了一声:“你以为格策真的有那么在乎那个女人的命吗?他不过是要彰显北蛮人的威风,自然不允许有任何人用威胁的方式跟他谈判,这不,昨天刚谈完,今天格策就亲自领着兵来叫阵,飞得要卫将军今天就把人交回去,不然就开始攻城。”
“卫将军怎么说?”
“还能怎么办,你现在这样子难不成就把你推出去?还不只有咬牙撑着。”
江平这下真急了:“伊先生,你快给我解开,我要请见卫将军。”
“你就作死吧孩子!”伊未雪骂了一句,但却依然开始为江平松绑。
“谢谢伊先生!”江平道了声谢,便火急火燎地往外奔去,到了帐口才发现冷蛇剑没拿,又返身回来,却被伊未雪叫住了。
“孩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江平听出他言语下的郑重,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我一生学医,从军四十余载,在这镇北军中,救活了无数人,也看着很多人在我面前死去,要说能看透生死,我自认有资格说这句话,你觉得呢?”
江平点点头,申请恭敬无比。
“我以前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看惯生死和看透生死是不一样的。”伊未雪怜爱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便如今天,孩子,我这是要亲手放你去死,你可恨我?”
“伊先生何出此言?”看着伊未雪满是皱纹的脸,看着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南国军队的老军医,江平不禁有些动容:“为国效命,死得其所,这是江平自己选择,伊先生何需自责?”
伊未雪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道:“十八年前,和泰村遭遇马贼洗劫,镇北军收到消息,派当时尚为骑兵分队长得卫安邦前往绞杀马贼,我也随军前往,好在我们去得及时,马贼没能嚣张太久便匆匆逃命,村里没有丢失财物,但死了一个男人。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清点时,我在村里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婴儿,但是问遍整个和泰村,都没有找到这个婴儿的父母。而且,关于死去的那个男人,和泰村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
江平沉默着,这个故事,他自然是听过的,他不知道伊先生今天怎么突然要重新说起自己的身世。
“我们当时怀疑这婴儿和男子都是其他村庄掳来,丢弃在和泰村的。但是经过调查,才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寻常,和泰村的人后来才告诉我们,那群马贼其实根本就没有骑马,而且看样子是在逃命而不是来洗劫村庄的,而死去的那个男人,似乎正是在追击这群人。此外,那群人使用的武器从未有人见过,据村里人说,只听一声巨响,追在后面的男人便倒地死去,真是有如妖法一般。”
江平浑身巨震,这后面的情况他从未听过,而且,听伊未雪诉说的情况,他自然想到了某种可能,问道:“那男人怎么死的?”
“我后来检查过,应该是一个暗器直接穿破了他的心脏,只不过是什么武器,我并没有弄明白,不过我检查到了似乎有硫磺的成分。”
是子弹?是子弹!
江平的心狂跳起来,那男人一定是在追击毒贩!也就是说,不止他一个人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那个男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战友!
江平激动地连声问道:“那个男人是不是着装很奇怪?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手臂上又徽章,上面写着字,当然,可能有些字你看不懂……”
伊未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男人的衣服的确是黑色的,但并没有什么字,只是普通的黑色长衫而已,看样子应该不是庄稼人或者牧民。”
伊未雪的话犹如一桶凉水浇下,直接熄灭了江平燃气的希望。
“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男人,而是你。”
“我?”江平的表情有些呆滞。
“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你可知道,当时你的心脏同样被暗器洞穿了,脏腑破裂,怎么活得下来?但是那个婴儿却给我上了一课,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为了我镇北军十年来最勇敢的军人。”
江平有些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脏是破的?”
“现在当然是好的,我是说当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心脏被洞穿,按理说没法活命,但是却依然不停啼哭,最后竟然能自行愈合,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轻。”
“可是……我现在就连这种刀伤都没办法愈合啊。”江平有些疑惑地看着伊未雪,理论上说,他应该相信自己不平凡,但是伊未雪讲的这种自动愈合伤口的能力他自小从未在身上见到过。
伊未雪显得有些生气,怒道:“你个笨蛋,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江平更茫然了。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就算是婴儿时的你,也能在绝境中求得生路,那说明老天是眷顾你的,这次刺杀格策,你也不能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伊未雪吹着胡子瞪着眼,异常严厉道:“明白吗!”
江平鼻尖胃酸,强忍住眼波涌动,向着伊未雪深深拜倒:“定不会让伊先生失望!”
“滚吧!”伊未雪转过身子,不再看他。
江平缓缓站起,同样转过身,将冷蛇剑挂在腰间,仔细地整了整衣冠,这才向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