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人知道世间有多少颗繁星吗?
很多人都会不屑的嗤笑一声,骂道一句:痴人说梦!
但如果,说出这个答案的人是世人膜拜的圣贤,是天地间的至强者说的,那么这可信吗?
九指有些意外,但他依旧不觉得老道士知道这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的答案,也许有点绕口,但就是这样的奇异。
“谁说我师傅不知道?”小丫头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笑着,她似乎对于身边这几个老人的身份没有什么觉悟。
六断山峰顶上,黑袍中年人的眸子盯得死死的,很多人都是这样。
“哦?不知师兄以为诸天之上有多少繁星啊?”凌云子的心情有些烦躁,先是出师未捷,继而来了一个半路杀进来的老头。
他尊为天上地下第一神算子,但今日周遭的一切他都没有料到。
但是他还是冷静下来,缥缈若仙。
“我师傅说世上有三千八百七十三亿六千四百三十二万九千五百六十六颗星辰。”小姑娘不会骗人,这是所有修士第一个想法,那么到底是谁在骗人呢?
答案呼之欲出。
凌云子浅笑一声,伸手邀请老道士解说:“师兄,何来此数?”
老道士回视一笑,不理他。把头转向一旁的小丫头道:“徒儿,你告诉他。”声音有些不怠,
他的眼睛中布满睿智与沧桑,甚至望向沐琉璃的目光都是淡漠的,这让小琉璃很不适应。
一而再再而三的以晚辈来教育他们这种踏入绝颠的强者是否有些不妥,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但场中的九指老人没说什么,凌云子更不得说什么。
也许又是一句呵斥便落了下乘,他似乎第一次如此迷茫。
几百年未见,师兄的确不可揣测。
在老道士的面前,无论是魔族至高无上的帝师或者超脱于世俗的天机阁阁主都是败者,曾经是,以后也许还会是。哪怕他们曾经在世人的眼中多么高高在上,修为何等通天,都不足以弥补后来者请教的名头。
再者,凌云子本就是来求道的,论道只是求道的一种方式。
古人云: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么如今他便是等候的凡人,论道的迷障便是乌云,而老道士所阐述的道法也许就是那一道灵台绽放的月明之光。
雪域高原,魔都,望月台上。
魔皇的衣角被苍凉的风撩起,他的黑发披散着看不清他的脸。
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也许是飘起的雪花,也许是凌厉的风刃,也许是他的心。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女,有些寒冷的抱着自己的双肩蜷缩在边上的角落里,她没有离开,她在等着魔皇开口。
她叫九幽,号称魔族这一代最冰雪聪明的女人。
她是同样被封存下来的天才,比重楼要早一年醒来,也比他大一岁。
但她真的很聪明,这是魔皇和帝师都说过的,很多人都知道。
她如今修为以至通灵巅峰,凡间的风雪已经不能影响她了,但她依旧感到寒冷。只是因为这是魔皇的手段,魔皇在告诉她要她回去。
她在魔皇的身后不曾走,哪怕天气越来越冷,与此同时整个魔都是平静的,只有望月台的周围飘零着风刃和雪花。而望月台的周围是一片空旷的广场。
这里除了魔皇只会有两种人来,一种是不请自来的,一种是魔皇允许来的。
比如不请自来的九指,还有这个被准许随时都能来望月台玩的小女孩,无论她多么聪明,在魔皇的眼中就是一个傻傻的小女孩。
魔皇依旧冷漠,这个世上能够让他欢笑的人很少,身后的少女算一个但是如今他依旧没有笑容,因为小女孩做的事已经超出他能够欢笑的范围。
没有人能够懂,他所做的一切的对与错。
他不希望魔都会像人族一样,有超脱皇权的威胁存在。
在妖域,在东宫中,那个号称妖族至高无上帝王的老婆娘,她需要顾忌的事情太多,走错一步都会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她忌惮大山深处的那些古老种族的意志,她需要顾忌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但却不能拔除。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做好每一步,皆大欢喜。
而人族,有万千宗门,有古族,有世家,甚至还需要顾忌那些超凡脱俗的一众大能。世人都觉得帝都中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皇是多么高贵享尽世间亿万生灵朝拜,但谁又知道那种相互猜忌相互布局的日子真的那么轻松吗?
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一点风吹草动都惹得彻夜无法安眠。
这是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想要的吗?
相对弱小的魔族,只能有一道意志,一条心。
不容许有超越底线的东西存在,哪怕是他最亲近的臣子!
魔皇,必须是唯一的掌控者。任何背叛或者意见不同的人都会遭到血洗和最残酷的刑罚!
索性,百年前制造的那场对于魔族的惨祸让原本因为他父皇的逝去而蠢蠢欲动的魔族内部不得不再次团结起来!
而如今,没有谁会去背叛,除了那个知道他一切作为的老人,所有人都没有威胁!
帝皇家,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忠诚,哪怕曾经的臣子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在魔皇的眼中,一切都不足以成为他们能够威胁皇家的理由!
重楼还很年幼,他傻的可爱。不说什么时候能够赶上魔皇,哪怕是身后蜷缩的小女孩十个重楼也不是对手!
魔皇让他去尘世走一遭,这一遭自然会达到魔皇想要看到的目的达成。
重楼需要的只是时间,他的路没有人安排,谁也不知道他要走的路是什么。魔皇哪怕再是通天彻地他也算不出来,他只是在重楼走的这条路上稍微改一下桥段就可以了。
曾经,在般若殿的门前,他用绝对的力量让那可怜的老人感到莫大的绝望。
半步入天道,只能是他的极致了,他不需要再往前的机会,只有这样他才会活着,安享晚年!
了解老人的少女,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所以,她来了。
哪怕魔皇让她许下任何承诺,她都会接受。但,自始至终魔皇陛下自她来后都一言不发的闭上眼睛。
她甚至不知道,下一刻,她这个干女儿的分量会不会比知道这个秘密的代价在魔皇的心中更胜一筹,她忐忑着,她知道她如果走了,那么魔皇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她会走吗?
百年前,她在战乱中失去了父母。百年后,她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倒在自己的面前吗?
她不是一个淡漠的人,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任性还是执着?
直到她的嘴唇冻得发紫,直到她原本就虚弱的体质在严寒下渐渐失去生机,闭目的男人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魔皇解下他身上披的白色狐裘,系在少女渐渐冰凉的身上,隔绝了世间所有的冰寒。
他牵着她的手,温和的说:“小丫头,我带你回家。”
他的大手很温暖,让她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想到了百年前,五岁的她在孤凉的城门下竭尽全力的哭喊着,她再也等不到那对男女的身影,记忆中从此再也没有他们的欢笑。她哭得撕心裂肺,那个时候,一片荒芜的魔都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城门下大哭的小女孩。
因为她不是唯一的,很多孩子都无助的望向遥远的天际,直到声音沙哑,泪水流干……
他们每一个人的眸子都从清澈到愤怒再到冷漠,胸腔的火焰燃烧着,紧紧攥紧自己的拳头!
那个时候,她看不到阳光,只是无助麻木的望着那答应她会回来带她回家的男女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永远记得那日,黑压压的天空有些沉闷,城外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凄厉悲恸声没有停歇过。
她紧紧的攥着那印象中已经渐渐模糊的女人,女人摸着她的头陪她一起等一个男人的归来。
直到,她的母亲也奔向战场,她从没有想过那一别便是最后的温暖。
“九幽,乖乖等我们回来。”她在城楼上挥着小手,道别。
眸子中有些晶莹的泪珠,但终究没有掉下来。
远处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涌来,当战争停歇的时候,她站在城门下看着一具又一具残肢断臂般的尸体被人抬着从她面前走过。
后来,那里聚集了很多的孩子,他们一直哭,一直喊着。
却再也没有人能够静静聆听他们稚嫩的声音了。
后来,她也哭,她也流泪,她也喊得撕心裂肺,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是悲恸的。
一个身着白袍的男人走到她的身前,微笑着牵着她的手说:“小丫头,我带你回家。”
从那天起,她成了他的女儿,魔皇陪伴着她让她从黑暗中走出来。
后来,她不再是天真的小女孩,魔皇也不再是曾经疼爱她的父亲。
新的国度新的秩序是建立在废墟上的,是建立在千千万万的尸骨上的。她那时候很小,读这些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她已经明白了。
曾经跟在他身后,在踏上雪域高原的时候,他听到那个男人对着重楼说:“我们将在这里崛起。”
如今,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却是笑着被那个男人牵着手走下了望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