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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美人情 昭华计

洛云听见有人在叫唤,低低的嗓音,是男子。

他并不曾在院子里安置小厮,谁在外面叫他?莫不是父亲出什么事了?

洛云睁开眼,朦胧中看见一张脸,等视线清晰,才看清眼前的人,又或者说,是看清了那张冷脸。

南王爷?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

燕冀南早就醒了,身边有陌生的人睡着,他很难睡踏实,看着窗外透进青白的晨光,他突然很想看看身边的人,具体说,应该是他的脸。

他还睡着,呼吸很平稳,很舒缓,轻悠悠地。

燕冀南突然很羡慕他,他睡得很香,仿佛无忧无虑,纯洁地像刚出生的婴孩,没有一丝烦恼。

燕冀南偏首,看见洛云的侧脸,他睡得很老实,老实的意思是,他睡得很正,所以他能正好看见他的正侧脸,他闭着眼睛,他睡着,自然闭着眼睛了,想到这里,燕冀南暗骂自己蠢,这么看着他干嘛?可是,他很好看,说不出的感觉,所以只能用好看来代替,他脸上还留着昨天的女妆,他看的不太清楚,但是他可以闻到味道,有些甜腻的脂粉味,他不知道睡觉前要卸妆吗?是了,他平日里又不碰这些,怎么会懂这些。

燕冀南回过头来,学洛云的样子,正躺着。

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因为他刚刚突然心跳的很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放空思绪,呆呆地看着上方空气。

外面越来越亮,燕冀南估摸着时间,打算叫醒身边的人,他本不用这么做,有丫鬟会来叫的,但是,他很想看他刚醒的样子,不,他只是想先把他叫起,以免被别人发现他是男人而已。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燕冀南支起身,这个时候,外面的光线足以让他看清一切了,洛云的脸很柔和,他突然不想叫他了。

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云落,醒醒。”他终于说出话,很轻。

燕冀南看见洛云皱了皱眉头,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他注意到了。

他似乎不想醒,但最终还是睁开了眼,他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没有聚焦,反而显得很无辜,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看清眼前的人了。

“你醒了。”燕冀南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不是询问,算是清晨的第一个招呼吧。

是了,他现在是云落,嫁到南王府来了。

洛云暗怪自己,昨天果然是太累了吗,竟然睡得思绪混乱了。

洛云坐起身,不明白南王爷为什么突然叫醒自己,正不知所措间,听见门外有丫鬟在叫。

“王爷,王妃,该起身了。”

燕冀南示意洛云准备好,便叫门外的人进来伺候。

洛云见从门外进来了两队丫鬟,细细看去,便看见第一个站着的是丫鬟打扮的苏辛,暗暗感激苏玄,也放下心来。

“你,过来伺候我梳洗。”洛云指着苏辛,装作随意一指,“其他人好好伺候王爷吧。”

“是。”

洛云由苏辛伺候着穿上一件衣服,又借着苏辛的力,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看见两个丫鬟扶着南王爷伺候梳洗,一干丫鬟手捧梳洗用物,另有两个丫鬟收拾床铺,苏辛捧来洗牙的盐盒,盛水的盆,洛云便背过身刷牙濯面,拿素巾吸干水迹,一应动作皆无人看见他的脸,苏辛收拾好,便替他化上女妆,动作迅速,化完,燕冀南才开始穿衣,苏辛又替他梳发,配上首饰,梳毕,方服侍他穿上外衣,洛云抬头看时,燕冀南早已梳洗完毕,正站在一旁看着他,房中丫鬟也早已退去。

“今天要进宫,你快随我去吃早饭吧。”

洛云与燕冀南用完早饭,漱完口,太阳已经开始东升,丝丝红晕渲染开,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二人换上正服,踏上南王府的马车,进宫。

马车驶进皇宫,宫中的宫人们早已忙碌开,马车中的洛云细细想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燕冀南一会想着事情,一会又转动眼珠,偷偷看一眼洛云,却瞥见洛云微微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马车停下,二人下了车,燕冀南亲手扶着洛云下马车,一旁的宫人们纷纷露出艳羡之情。

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不过是因为在春神日替花魁扮了春神,自此攀上高枝儿,如今,还做了王妃,被南王爷如此宠爱,世间几人能得?

宫人领着他们向前走去,几曲几绕,仿佛山回路转,不知走到何处,前面一个总管样的人转过身来,微弓着身子,笑着向燕冀南说道:“南王爷,还请先入正明殿稍候。”

燕冀南点点头,看向洛云时,脸上带着一份柔意,轻声说着:“我等你。”又转向一旁的苏辛,又是一张冷脸,“好好伺候王妃!”

“是。”苏辛低垂着头。

洛云一脸情深回看过去:“恭送王爷。”

燕冀南随着一队宫人转向另一个方向,待走了稍远些,洛云才回过身来,示意宫人带路。

那总管一脸笑意:“王妃对南王爷真是情深啊。”

洛云轻笑:“公公见笑了。”

洛云跟着宫人转向另一回廊,一路上目不斜视,款款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一个大殿。

此殿正是燕国王室祠堂,今天是他身为王室新妇,啧,这么说感觉怪怪的,但的确是他身为南王妃来拜见燕氏列祖列宗的日子。

进了大殿,便看见一层一层的牌位,洛云忽然有些不安,燕国人很敬重神鬼,今日他以男身为南王妃来拜祭,不知道会不会冒犯燕氏祖宗。

一旁的公公取来三根香,递至洛云面前。

“王妃,请。”

洛云接过香,只闻到独特的香火味,不作他想,双手举香凑近烛火点燃,三股轻袅袅的烟瞬时向上飘去,洛云转身,正欲将香插入香炉,眼前不知什么一晃,低头细看,却发现三根香断了一根,手下一抖,差点将剩余的香也捏断,抬头瞥见一旁的公公或许没遇到过这种事,呆住了,洛云便尴尬的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否应该感谢燕氏祖宗,没有三根齐断呢?

也许是风太大了,这也说不准,只是今天天气极好,外头更是阳光艳艳,大殿中沉寂无风,再退一步讲,或许是他方才太过紧张,无意中使的劲过大了,捏断了香。

不管如何,现在香断了,洛云真心不知怎么圆场了。

幸而,这个公公是个好人,至少,洛云觉得他是个好人。

“哎呦,王妃莫要怪罪奴才。”公公强笑着,“奴才今日见了新王妃,心情太激动了,竟拿了不好的香,还请王妃饶恕奴才啊。”

宫里的人果然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看这公公还是个总管,爬上这位置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公公取回断香,又拿来好香。

洛云顺势接过来,朝那公公感激一笑,小心翼翼地点香,两只手轻飘飘地托着,怕一个不小心,香碎了。

终于是插好了香,洛云跪在蒲团上,一边规规矩矩地按着大礼跪拜,一边心里念叨着。

燕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民洛云无心欺瞒,实乃情势所逼,不得不假冒女子嫁南王爷为妃,今拜于此,洛云恳求先辈们的谅解,容不肖子民他日身退,也算是顾全燕氏声名。

洛云习惯性地在心中叹气。

身不由己的生活果真一点儿也不有趣,这才是第一日,日后他至少得这样过上,不,应该说是煎熬上两年,方可解脱,日后待人们将云落这个人渐渐淡忘,“她”便可以消失了。

燕冀南并未去正明殿,他走在半路,有皇后的侍女截了道,说皇上临时起意,将宴席设在了皇后殿中,请他转道前往昭华宫。

说句实话,刚听到这句话,燕冀南就心生拒绝之意,实也不该怪他,自从上次夜宴发生了那等荒唐事,他至今对苏皇后都心有芥蒂,更何况,又是去那该死的皇后寝宫——昭华宫!难不成,上次的事未能成功,时隔一个多月,贤淑的皇后娘娘又想故技重施?!

燕冀南一箩筐的想法在脑中飞过一遍,举步走向昭华宫的方向。

首先,他不能拒绝,因为这是皇上的临时起意。

“皇上不会已在昭华宫了吧,如果是这样,倒是折煞本王与王妃了。”燕冀南问着那名侍女。

“回王爷,皇上还未到,娘娘已摆好宴,等王爷与王妃到了后,皇上自会来的。”

“那就走吧。”

燕冀南脸上不显颜色,心中却有了些计较,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能不让他心生警惕与厌恶才怪。

来到昭华宫,又转到后园。后园也是花园,当今皇上对皇后一片情深,因皇后独独喜欢桃花,皇上便专门在昭华宫临近又辟了一块地方,专门种了大片桃林,附属于昭华宫,此时正是四月明媚光景,桃花开得也算是好的,一片的绯色映得林中的人娇媚动人,一改平日里高高在上端庄的母仪天下的样子,无形中添了些许柔意。美人似毒,燕冀南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对这类事情极为反感。

来到林中,苏雪华正手托小碗捣着东西,初时,燕冀南以为是什么药,但苏雪华身为皇后,哪还需要自己捣什么药,细看去,粉红粉红的,再看她手托的碗,白玉雕花,又瞧见石桌上用藤篮盛着的桃花瓣,这才明白,苏雪华怕是在捣桃花花汁,苏皇后真是无聊的紧,竟有闲工夫做这个。

“皇后。”

苏雪华抬头,见是燕冀南,就着捣花的姿势款款一笑:“三王爷来了。”话说完,伸手一挥,示意在场的宫人退下。

燕冀南心中冷笑,面上却笑着:“皇嫂又有什么话要同本王讲吗?何不等皇兄和本王的王妃一同来了再说话吃茶?”

那个“又”字,咬得极清楚。

苏雪华一笑,仍是任宫人退下。

“三王爷说的是,不过三王爷既然先来了,何不陪本宫先说会儿话呢?”

林中寂静下来,似乎可以听见花瓣悠悠地从枝头旋下来,又抵着气流在空中挣扎,最后无奈落地的声音。

“苏雪华,你安的什么心我不知道,但是我素与你并无交集,无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

此时一眼扫去,林中除了燕冀南与苏雪华,只剩一干默默无言的桃花树了。

苏雪华笑出声来:“小南,不曾想过你如今竟变得这样了。”

燕冀南皱了皱眉头,“小南”是昔日读书时的称呼,自己并不记得九年前的时间里,身为相府小姐的苏雪华进过宫里的学堂,如今,熟悉的名字却被陌生的人叫出来,说不出的怪异。

难道,她为了靠近他,竟调查得如此清楚,居心叵测,阴险心思,她究竟要做什么?

“小南,上次的事切莫介怀,你知道,我虽身为皇后,却由不得自己做主,那日之事并非我本意,只是有在我之上的人强逼我做这样的事,我不得不如此,今日,只是与你说明,你也不用避我如蛇蝎。”苏雪华一脸无奈与忧愁。

在她之上的人?除了那位人上人,还能有谁?太后早已不管这些事了,除了燕冀东还能有谁?!果真是皇兄要除他吗?那天做的梦果然是真的吗?既然不想他回来,为什么又要召他回来呢?燕冀南忽然想起边关的军队,是了,他是想彻底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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