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江城偏西南地区,是九州中最为繁华的一座城,这里与外界相隔好几重大山,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愿意出去,街上光景民丰物阜,市井安闲,做买做卖,和容悦色,来往行人,谦让尊卑,一片的风景雍和,唐虞在世。
一张大红的旌旗在热闹非凡的街上摇曳,像是在热情的招揽着过往的客人。它是城中最近最为热闹的竹江酒肆,这里每天都会呼朋唤友,宾朋满座,至于为什么?就要问那个穿橘红超短衣裙,有着一双能滴出水的乌溜溜大眼睛,梳着两个黑如瀑的大辫子的小姑娘了。言笑晏晏间,或许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已经从她的一指一划中谈笑而过。
她是酒肆中的说书女,十三四岁的模样,手里总爱拿着个把弄了有些年月的光溜溜小木棍,时不时的就把手叉在腰上,做出一副能指点江山的气势,她能从亘古八荒谈论到天下时事,且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恍若都曾身临其境的见过,置身处地的体验过。
至于能否真的考证,恐怕就只有那小姑娘自己知道了。自从各种机缘巧合的被这儿的老板同意在这里说书糊口后,这儿的生意就好的不得了,老板老吴也乐得哈哈笑,不曾亏待过她。
高脚鼓声一响,二胡和鸣,啼声婉转,须臾转眼,《雷泽华胥》的故事已经完结,小姑娘眼波一个流转,已看到坐在墙角边的听客。
“咚”的一个醒鼓,“各位看官,今日蜀葵再赠大家一个故事如何?”少女笑靥如花,顾盼流离;台下呼相喝应,拍手叫好。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打断了宾客们的欢呼热情,十几个清一色蓝衣蓝头巾的男子手里各拿着大刀武器,来者不善的将各个座位全都占满了,那些本来还想着再蹭一个书听的乡里乡街们看到这阵仗,哪里还敢多留半刻,一溜烟的全跑了。
但蜀葵可不管听众到底是谁,仍旧面不改色准备继续开讲。
醒木一敲,“这下一个故事叫《九天》神曲”。小姑娘清一下嗓子朗声道。
“话说上古时期,火神重黎应帝喾高辛氏之宣,前往不周山缉拿乱臣共工氏,大战十天十夜,所谓水火不容,天旋地转;一把凤梧琴,两头火焰龙,上天入地,天崩地裂,火焰龙吐窜的是八荒熔炉;凤梧琴奏的是四海震聩。所谓是邪不压正,正不容邪。共工不敌,一怒之下便撞在那不周山上,不周山为天柱,而后也便有了女娲补天的故事。”“咚”又一声鼓响,又一个眼波流转。
“……然而故事并未在此完结。重黎仁慈,并未将共工一族赶尽杀绝,帝知晓后,便将重黎以逆旨之罪推至斩仙台斩杀,凤梧琴感涕主人将死,便与双头火焰龙于半空中,弹奏了一曲《九天》。这《九天》神曲一出,万物动容,凝神望天,尽皆涕泪;须臾半空中便火云缭绕,如血如荼,维持了将近半天时景罢,突的琴声止,赤云便化为那十尺半径的火球坠落向那西北方向,足足坠了三天三夜方才完结。而今那火球所在之处,你们可知是哪里?”蜀葵一气呵成,说道此处方才喘了口气了,调皮的将木棍虚指向众人,询问这满座的来者不善的宾客,却不见有一个人跟他有互动。
“咚、咚、咚”一连三声醒鼓,“火球所熔之处,便是那距极北之地名唤幻月雪山西南方53500里地的嵩焰山桃儿沟的九幽城”。
在酒肆二楼的西北角落里还有一位没有走的听客,手里举着上好的竹叶青酒,然而酒香萦绕,清波却未不曾动。
上官蜀葵一吟一唱如那晨曦初谷之黄鹂,啼声婉转,顿挫清丽,继续吟哦“话说那凤梧琴与火焰龙所奏的那首《九天》神曲,是否被仙家道祖或者风流骚客流传于世呢?“蜀葵又眨巴着她那勾魂的大眼睛木棍虚扫向众人,还是没人搭理她,她心想这肯定是她最为糟糕的一次与台下听客的互动了。
“原来自那重黎被斩杀后,双头火焰龙与凤梧琴便不知了去向”,蜀葵说到这里,便叹了一口气。
‘咚’醒木再一响,“不过据说凡吹奏《九天》曲者,皆能让听者进入幻境,不过却非此曲编织的幻境,而是由此曲唤起听者的心魔,让听者进入心魔幻境。至于听者会否死在幻境中呢?”她看的出来,这群人皆在凝神聚听,角落中的那位听客手中的酒香仍绕在萦绕,清波也仍然波澜不惊,蜀葵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卖了个大关子。“咚”的击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两只醒木棍往那鼓下一扔,拍了拍手,顺着二楼道一楼的旗子,一个跳跃而下,稚嫩而又修长的美腿显露的是一览无遗,高高兴兴的甩着两个大辫子一跳一跳的出了酒肆。
而角落里的那位听客,杯中清波依旧,桌上多了二两钱,而人却也已不见了。不过除了店小二关心有没有跑单,别的谁又在乎呢?
那群蓝衣人面面相觑,一个个也翻下了二楼,一个为首的头领道:“站住!”
在酒肆门口,蜀葵果然很听话的站住了,转过身来一笑道:“说我的吗?是要继续听书吗?可我今天已经赠出去了一个啊!想听的话,只能等明天了哦!”
为首头领完全不理会她的装傻卖痴,厉声道:“交出摄魂铃,放你一条生路。”
蜀葵皱着眉头无辜道:“摄魂铃,那是什么东西,好玩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上!”在竹江酒肆的门口,一群爷们,围杀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任谁都会生怜悯之心的,于是在小姑娘三下五下的稚嫩腿脚不敌那些粗壮大汉时,撒丫子就跑的找些小巷子小旮旯一跳一跃的几个橘色身影一闪,终于在一个经常去听她那听书的大爷的掩护下逃脱了他们的追杀。
街尾巷末,鲜有人来。这个梳着大辫子,穿着橘红超短衣裙的小姑娘,正拿着她那光溜溜的木棍子在手里很有节奏的拍打着,她是在等人,当然不是扫兴的等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她正饶有兴味的等一位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