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外,汽车的引擎声不断。
车前明亮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缝隙丝丝照了进来。
尹悦讽刺地垂下了眼帘,心底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这致命的催、情、药折磨至死罢了,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期待让谁来救她,因为,谁都救不了她。
浑身的燥热,药性一点点在体内扩散,滚烫了她的肌肤,像是要灼烧她!
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努力地想要挣脱,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黑暗中的血红触目惊心,而她,却倔强得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是不会痛,而是,已经痛到麻木。
屋外,汽车的引擎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透进来的光线已经不在,屋里又是一片寂寥的黑暗,仿佛刚才谁都没有出现过一般,宁静得有些骇人!
而这样的宁静持续了半分钟,蓦地,外头又再度传来了开门声!
是那个男人……
尹悦的脑海中,倏地回荡起叶律刚刚那一句冷酷无情的话语,“只不过是个被我玩腻了的女人,Bynne总监若是不嫌弃,送给你又何妨?”
心中的苦涩弥漫着,抽疼着。
她一心念着他,而他,却只想要将她送人,多么讽刺。
什么是情、妇?
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在他需要的时候,不远万里从S市飞往苏黎世,而他不需要了,只消一句话便将她打入地狱深渊。
若说以前的她不知道,那么,现在她知道了。
不要在乎,不要妄想,不要奢望。
在意识溃散之前,尹悦忽然死命般地咬了一口舌头,哪怕是死,她也不会让这样的人玷污自己!
顷刻间,锥心的刺痛!
浓浓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着,尹悦的眉心紧蹙,理智一点一点回笼,然后咬牙将满口鲜血咽了下去。
此刻,小屋的门已经被打开。
Bynne吩咐好两个手下守在外面,便打着灯独自走了进来,一双碧眸紧紧凝视着床上几乎欲火焚身的女人,目光炙热而又带着期盼。
可是尹悦已经无暇去顾忌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只知道疼,窒息般的疼!
从舌头上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可是因为嘴巴被胶带封着,所以她拼命地咽下去,一点一点,像是根本就不会停下来!
而本该是苍白的小脸,却因为催、情的药效而愈加沾满红晕!
就像是冰与火的交锋,意识都混乱了,额头上尽是细汗……
但在Bynne眼中,却只觉得格外诱人。
甚至觉得,那是女人在激情与煎熬中留下的汗水,弥散着她身上的香味,一丝丝的撩拨着他身体里原始的欲望!
这么迷人的美人儿,叶律都舍得抛弃,那么,他怜香惜玉一下又何妨?
反正,即便这笔交易不成功,他也有其他的办法逼他交出瑞士公司!
心中默许,当下,Bynne的大手就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她脸上的胶带,噙着笑。
怎料,伴随着“嘶”的一声,竟有丝丝鲜血从她的唇角流出来!
本就娇艳欲滴的红唇,在这鲜血的点缀之下,竟是别样的诡异,别样的妖娆!
“Shit!这是怎么回事?”
向来对鲜血敏感的Bynne,心下有些慌了!
尹悦虚弱地抬起睫毛,看着他,可是舌头很疼,很疼,催、情、药的药效似乎随着鲜血的流失而缓解了不少,没有起初那么难受煎熬了。
这样,真好。
虽然疼,致命般的疼,可至少已经不是因为欲火焚身而死,这样,真的很好。
向来只在小说和电视上看到过咬舌自尽,却没有想到,如今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这样的戏码竟也轮到了她。
舌头有丰富的血管,一旦咬破,一定必死无疑吧?
死吗?
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怕死。
鲜血的颜色啊,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少年,在校园里的大榕树下对她挥手,嘴里说着让她不要对生活失去希望的话。
不要失去希望,曾经她也一度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她真的做不到了。
或许,再也做不到了。
扯扯嘴角,她想笑,想告诉身前金发碧眼的男人,不要妄想了……
可是,咽不下去的鲜血却呛住了喉咙——
“咳咳……”
一声咳嗽,满嘴鲜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她渐渐变得苍白的姣好脸庞,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裙子,也染红了,Bynne一身价值不菲的意大利西装……
握着手电的手指,忽然间就颤抖了。
是药性提前发作了吗?
这个药性一旦发作,那就是要人命的!
想到这里,一双碧眸闪过惊恐,闪过惊愕,闪过些许及其复杂的东西!
他的确是想过,若果叶律不肯交换瑞士公司,那么这个女人的欲火,就由他来替她消火,也没想过要要了她的命。
这个药是他亲自选的,十足的强劲,得不到慰藉必然会欲火焚身而死!
可,明明还有二十分钟……
Bynne越想,心中越是慌乱,对于死亡,他心中仍然是惊骇的!
这个女人固然美丽,可是,沾上鲜血就会变得触目惊心,握着手电的大手紧了紧,当下起身,头也不回地拉开小屋的门走了出去!
“哐当”一声,门外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几句德语交流之后,四周又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更死寂一般的,是躺在小床上的人儿。
血液流失得越来越多,药性散去,沉寂的脸蛋上,是一片骇人的苍白,薄如蝉翼的苍白……
没有人了。
除了她自己,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这屋里安静得就只有她薄弱的喘息声,还有,那鲜血不断流失的声音,种种都是那么刺耳……
她不怕死,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年纪死去,死在异国。
也许她的尸首到最后都不会被人找到,也许……
有更多的也许,已经没有力气去想。
只是忽然觉得好累,前所未有的累,即便是为了给妈妈治病而四处打工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累。
脑海中闪现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可是,她却偏偏只记住了那最让她疼痛的一张脸,好想伸出双手去触摸……
“咳……咳咳……”
鲜血再一次呛住了喉咙,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来,流到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尹悦绝望地垂下困倦的眼帘。
就这样吧,但愿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不要再爱上他,不要再与他有所牵连。
意识逐渐涣散,在闭上眼睛之前,只听到小屋门被撞破的声音!
似乎有明亮的灯光,有谁迫切而又担忧的脸,有谁在她的耳边急急地呼唤——
“尹悦,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
是谁的声音?
这么痛?这么沉重?这么的熟悉?
会是他么?
尹悦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他,可是最终还是阻止不了缓缓合上的眼皮,跌入了无尽漫长的黑暗之中!
……
瑞士时间,凌晨1点。
苏黎世大学医院的急救中心里,手术室门外的灯亮着刺目的颜色!
走道上,两道身影倚墙而立,嗅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紧蹙的眉心愈加深沉,脸色也愈加凝重。
手术室的灯已经两了两个小时。
而在这两个小时里,不断地有医生走进去,片刻之后,又叹息着,摇摇头走出来。
“阿律,别担心,医生会想办法救她的。”
实在是看不下去,程然走上来,摒弃了一贯的戏谑,难得深沉地拍拍叶律的肩膀。
而回应他的,是叶律一记幽暗的眼神。
会没事吗?
他不知道,心中很乱,脑海中只留有她陷入昏迷时的最后那一句低低的呢喃——
“对不起,我……我和纪学长,是清白的……”
如果是清白的,当初为何还要默认?
逼起他的怒意真的会让她觉得,比较有成就感?
可,即便是那样的恶趣味,联想到那几日自己对她的羞辱,这一刻,心中竟觉得无比悔恨……
只要她醒过来,只要她没事,他就全都相信。
短暂的相视3秒,叶律沉默着,继而看向手术室久亮不灭的灯光,手心在身侧紧握成拳却不自知。
程然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回到角落上。
因为帮尹悦解决了护照的事情,所以他原本是得到了叶律的特别赞助,休假到卢塞恩旅游的。
而且做为好兄弟,叶律在瑞士公司面临的问题有多么棘手,他心知肚明!
本还想着顺道过来看看这家伙如何解决Bynne的事情,岂料,第一通接到的电话,竟是过来营救他的女人……
也索性他来得及时,否则的话,只怕她撑不到他们把她送来医院!
想到当时触目惊心的场面,他就觉得愈发惊骇……
连他的感觉都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对她及其上心的叶律?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像是打算就这么一直亮下去。
或许,一直亮下去也好。
至少知道她还活着,还存在着一线生机,一切都还有可能……
可,就算是再漫长的等待,也种有宣判结束的那一天。
“滴”的一声!
手术室的灯光暗了下去,门拉开,身披白大褂的医生脸色凝重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