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迎雪又被押到淳于所在的营帐。
再看到他，心里五味陈杂。昨日她还只当他是一个登徒子，今日便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爷，掌控着她的生死。
“给她松绑。”他的声音又些淡漠清冷，面无表情。
迎雪愣住了，他叫士兵给自己松绑，这一点她没有料到。
“退下。”他头也不抬。
“喏。”士兵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出了营帐。
淳于唤着她的名字“靳迎雪。”然后从上面走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迎雪双手撑在地上，不停后退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她惹不起的，所以她只能尽可能的远离他。
他目光下垂，一双眼眸似乎要把她看穿，“很怕本王？”
“没，没有。”虽是嘴上这样说，可目光低敛，看着身下的黄土。
“那你为何不敢直视本王。”他又捏住她的下巴，不过几度相比白天要小了许多。迎雪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黑色的瞳孔就像深渊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靳小姐可知混入军队的下场。”他松开手，徐徐走动起来。
“不知。”她的掌心已经浸满了汗水，紧紧攥着衣裳的下摆。
他唤她靳小姐，看来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藏下去。
“那你总了解作为战败俘虏的下场吧。”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冰冷，凉到她刺骨。
她嘴上没有回应，心里却回应了无数遍。营妓，她也要走到那一步了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一了百了。
“跟本王来。”他拂了拂衣袖，白色玉佩不停晃动着。
迎雪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可还是要跟上去。七拐八拐的，他们停在一座营帐前，这座营帐明显与其他营帐有很大的不同，从外表上看去比之其他营帐要脏乱许多。这仅仅是外表。
她听见里面不停传来女子的哭喊的声音，隐隐也有衣裳被撕碎的声音，营帐的入口不停进出着士兵，想要进去的士兵还要在外边排上好长时间的队。
迎雪眼睛睁得大大的，双眼充满了惊恐身体都在颤抖。这里就是士兵们发泄****的地方，也就是营妓们的集居处。她不敢想象里面是何光景，光听声音就知道那些女人有多惨，而且大多都是齐国的女人吧。
她声音越来越哽咽，“不要，不要啊。”
“怎么，堂堂护国将军的千金见到这种场面就被吓到了。”他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语气愈发冰凉。
“本王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淳于带着迎雪绕遍整个军营，最后来到偏僻的后山。
她简直无法相信双眼所看到的场景。
一具尸体安静的躺在冰凉的石头上，是一具女尸。浮肿变形的五官，扭曲的表情，圆瞪的双目透露出她死前所遭遇的痛苦，干涸的血液凝结在嘴角，残破的衣衫被人狠狠撕烂过，女子原本洁白的身体，却是青紫交替，还有那丝毫没有遮掩的下体……
“啊！”她又被吓的跌坐在地上，抓住他的衣袖拼命的想要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可双腿提不起半分力气。
淳于对于这个场景也是撇过头去。
“这就是营妓反抗的下场。”他冷冷道，抓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衣袖上移去。
他们随即又返回营帐，一路上迎雪满脑子里都是那具女尸，一想到她生前的痛苦……
她软趴趴的跪在营帐内，满脸都是哭过的痕迹。
“这块玉佩是你的吧。”他取出夹在腰带中的那块玉佩，晶莹剔透而又泛着神秘的光。
伸出手要去那她掌心的玉佩，玉佩又在瞬间被他收回。
“王爷这是何意？”她抹了抹眼泪，强忍下哭泣，哽咽着说到。
“本王想同你做个交易。”他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交易？她还有什么可以拿去交易的？
“王爷想要什么，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她直起身子，眼眸主动对上去。
“我要你的玉佩，而你要活命。”他坐了回去，把玉佩放回桌子上，“如何？”
“那心莲呢？”她说话的语调稍稍提高。
“她，本王就管不着了。”淳于皱眉。
“不行。”她一口回绝，她绝不能丢下心莲一个人。
“你以为你有资格同本王谈条件。”他眯着眼手里的玉佩隐隐发光。“玉佩在本王手里，你和你婢女的命也在本王手里，本王之所以同你做这个交易只是怕落人口实，坏了本王的名声。”
“那王爷大可杀了我，这样王爷就不会有顾虑了。”说完她就闭上了眼，仿佛就像是在等待死亡。
“骨头还真硬啊！”他冷笑道。
“罢了，本王退后一步就是了。”随即他就笑了出来。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王爷愿意放了我和心莲？”她问。
“谁说，本王要放了你们。”他的眼眸染上一层寒霜。上一刻还笑着的男子，下一刻却又变得无比冰凉。
“你们二人既然不愿为营妓，那便一生为奴为婢！”
……
一生一世，为奴为婢。
迎雪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的营帐，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天，明明是傍晚，本应是晚霞漫天，此刻却是灰蒙蒙的，像起了大雾一般。
这个天气，她记得汴京被包围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
见到心莲的第一面，就没能忍住剁眶的泪水。
“小姐，你怎么了，别哭啊，小姐。”心莲和她的双手都被绑住了，只有脚还能够行动自如。
“心莲。”她一抽一抽的，“王爷说我们不用做营妓了，可，可是。”
“小姐，到底怎么了。”心莲看着小姐止不住的哭泣，还以为她受欺负了。
等到迎雪停止哭泣的时候，就把王爷和自己做的交易说给心莲听。
“小姐，这王爷为什么要和你做交易啊？”心莲很纳闷，王爷从这笔交易中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至于玉佩他大可夺了去，又何必大费周折。
“不知道，心莲我们是不是以后都要奴婢了啊。”显然，迎雪也并不想做奴婢，并非是她看不起那些奴婢，实在是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每次看到奴婢被罚的时候，都觉得她们很可怜，想要出手去救她们，可姨娘却不让她这样做。
而且，以俘虏的身份入宫为婢，是一生为婢，一辈子就再也出不了宫了，只能老死在宫里。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天色渐晚，伸手便是无尽的黑夜。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便如同这黑夜。
可黑夜之后还有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