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湘城某一院落,一青年男子坐在走廊的轮椅上,神色莫测地掐指算计,却突地打了一个“喷嚏”。
一旁的侍者赶紧将披风盖在他身上,嘴里还不停地抱怨道:“少爷,您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干嘛还要费心替那“男人婆”夜观天象,还不让我告诉她,您每次观星象过后身体都会虚弱好一阵子……”
“暮秋……咳咳……闭嘴。”青年男子轻掩唇角,手上的算指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眉心紧蹙,看那眉间痕迹,却能看出这人定是心思繁重,所忧之事颇多。他再扬额,看了眼被乌云遮挡的月光,嘴里得闲地道:“还有,不准没大没小,什么“男人婆”,不许破坏女子闺誉。”
“我才没有,湘城谁人不知凤老爷子的女儿……”
“暮秋!”只听青年男子又一声不悦的低喝,暮秋才不得不收敛自己不满的嘴脸。
“知道了,以后不说了。”虽嘴里应承,心里却在嘀咕:“明明就是男人婆!男人婆!”也就他家少爷看那“男人婆”千般好,万般好。
“暮秋!”又是一声低喝。
暮秋惊得心中一跳,连在心里也不敢腹议凤贤的坏话了。哪怕还是觉得看凤贤不爽,凭什么少爷要这么在意那个“男人婆”啊!
为什么在意?
如果暮秋敢于问出声的话,他一定会难得地见到自家公子苦笑的脸庞。
他哪里是在意凤贤,分明就是因前世之故,受困于此世,哪怕现在只能拖着这副残躯也要撮合那对前世就在一起的夫妻。
因为,虽说无人能记得自己前世发生的事情,但这并不包含他这个施行逆天之术的实施者。
他还记得,那应当是凤后死去的第五年,凤帝容云景终于摆脱了来自前朝苏首相的牵制,做到了“说一不二”,无人能够再“控制”的地步,那时候的容云景,只不过区区五年光阴,原本俊朗的容颜却在眼尾生了皱纹,一头青丝夹杂了华发。
当时的容云景就靠坐在冰棺之上,认真地看着冰棺中早已逝去多年的女子,声音低哑干涩,“你来了。”
那时的凤帝,因平时极少言语,难得开口说话,那嗓音也是干涩难听得很。
“凤帝不妨再考虑一二,施行逆天之术,哪怕您乃真龙天子,那后果也是极难承担的。”他还是再劝了这一句。
容云景终于将目光从冰棺上挪了下来,静默如潭的眸光能将人看得心中微颤,可他却未直接回答,而是似回忆地说着,“国师还记得十年前上山拜师,在湘城城门口,送别时说的话吗?”
似已回想起来,弗不争脸色顿时惨白,而容云景却不顾他的巨变脸色,继续回忆,“朕还记得,那时候我们打了一个赌。赌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现在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弗不争脸色难看得很,那是他早已深埋心底的暗伤,哪怕现在,他都不愿意被人提及,于是提早打断了容云景的话,语气僵硬地道,“既如此,我帮你逆一回天又何妨,只不过回溯时光之术实乃逆天而行,到时候不止会令你死去永无来世,还要受地狱之行。就算成功,你也极有可能被封锁记忆,如若这般,你也要我施展这回溯时光之术?”
可能是容云景的话,让他想起了深埋心底的暗伤,弗不争的语气极度尖锐。
而容云景只是风清云淡地勾唇一笑,可能是很久都没有真正地笑过,哪怕现在他轻勾唇角,在外人看来,都只给人一种僵硬的怪异之感。
“就算是被封锁了记忆,再坏也到底了。”他只想能够再看看那个活蹦乱跳,神采飞扬的凤贤而已,哪怕结局再坏,他也能够承担过去。
哪怕只有这一世可活,哪怕最后灰飞烟灭,容云景只想再有那么一次机会,求得上天怜悯,让他能够再次遇到她。
隔着冰棺,容云景的手轻轻地拂上了女子的面颊,似乎已完全忘记了一旁的外人。
看着这一幕,弗不争也只能摇头苦笑。
微凉的风吹过走廊,将弗不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哪怕他现在因施展逆天之术而使得身体崩溃,结果却是明显的,回溯时光之术成功了。他作为施术者能够清楚地记得一切,可是容云景却果真如他所预料的,被封锁住了记忆。
一声低叹轻轻地溢出唇角,弗不争目光幽深地望向烟霞山方向。只能希望老天垂怜,但愿这次,两人不要再重蹈覆辙。而且时间已经变得越来越紧迫,这天下,就正如这天上阴云密布,就快要不太平了。
弗不争的脸色不由自主再度变得肃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