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受伤后,待到容云景的伤势大好已是一月以后的重阳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凤贤总觉得自从那夜容呆子醒来以后,他就变得稀奇古怪的,总是用一种哀怨至极、愧疚、伤感、后怕、庆幸等一系列的眼神看她,每次都看得她毛骨悚然,还屡次半夜三更偷跑进她闺房,然后什么也不做地坐在床沿边上看她一整宿。
还记得二十多天以前,一大清早,她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孔,吓得一声大叫的恐怖,凤贤就一阵后怕。
然后再观其连续一月的作为,她真切地发觉,可能、大概、应该、容呆子肯定中邪了!难道真是脑袋被撞后遗症?
这日清晨,凤贤拉着容云景出了府邸,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只见前方的女子不时回顾后方男子,而后方的男子则是在女子每一次回头时都回一个宠溺的笑容。
这原本很正常,但是凤贤却一脸苦色,在连续忍耐了一个月后,总算鼓起勇气转过身,拉了拉男子的衣袖,悄声对他道:“容呆子,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容云景对她笑了笑,“我真开心。”
凤贤一愣,“啊?”
容云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露齿再笑,“因为我家笨蛋这么关心我,所以我开心啊。”
他多此一举的解释让凤贤的脸刷的一下红霞遍布,“你……”她直指他的手指上下颤抖,实在气的无法言语。一把拉过容云景就往就近的医馆疾奔而去。
凤贤拉着他急急地前行如风,在她身后的云景却是慢悠悠的。他自一个月前的噩梦中醒来已然恢复了前世记忆,他认真地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心却是暖洋洋的,这时候的凤贤,是活着的,身体是温暖的,笑容是灿烂的,眼神是专注的……这一个月无时不刻的注视终于让他悬挂在半空的心落了地。太好了,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贤儿还活着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已没有精力去想前世的自己逆天而行所需付出的惨痛代价,心中只是充斥着一个让他激动不已的事情。
活着,现在的贤儿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凤贤拉着容云景进了医馆,“大夫,大夫,你怏帮我看看。”刚进医馆凤贤就开始大喊,一时之间医馆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看诊的老大夫、前来排队看病的患者以及跑堂的小学徒全都被她那声大喊喝得顿了顿,再一眨眼,见到来人原来是凤家千金,心里同时嘀咕,果真是她。
凤贤双眼一瞪,叉腰道:“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看病的啊!”
周围一群人同时避开眼,是没见过这么豪放的闺房千金看诊。
“叩,叩,叩”凤贤不耐地敲打桌面,“大夫,快帮我看看他。”
老大夫还没回过神,就被凤贤拉得快散架了。只得颤抖着一把老骨头道:“观这位公子气色红润,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病症。”
没病?
她当然知道,她想大夫看的是容云景脑子里是不是有病,这哪里是察言观色就能看出来的,“我是让你帮忙看看他脑子……”有没有问题……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旁边一直充当壁画的容云景捂住了嘴,“的确是得麻烦大夫帮忙看看,前段时间磕破头的患处愈合的情况。”如果不是他及时,他敢肯定这个笨蛋一定会说他脑子有问题。他是知道这段时间的自己与以往相比是有些异常,但应该还没到被认为脑袋有病的地步吧!
容云景在心底摇头叹气,因为要阻止凤贤的拳打脚踢,只得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捂着。还好因为十天前两人已经由凤老爷子同意订下了婚期,否则他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如此亲密。
“呜呜……”
老大夫抹汗看了眼“相拥”的男女,实在是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妨碍别人谈情说爱啊!
正在此时,从门口蜂拥而进一群士兵将整个医馆团团围住,然后簇拥着一个受伤的中年男子进了医馆。
因为来人一身血腥,并将看病的患者驱离,并抓了大夫强迫性地让人给那官爷看伤,使得一时之间医馆内的人全都慌乱了起来。
容云景原本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在看见那中年男子面容的瞬间心头一跳,手上动作很快地将凤贤抱紧混进了人群之中。
他的动作很快,心里更是慌乱得很,显然是认识受伤的中年男子,而且对他还很是顾忌。他条件反射地就想躲过去,可却拦不住猪一样的队友。
容云景只感觉怀中一轻,就见凤贤一脸抱怨地从他怀中一旋而出站定在众人面前,大声朝慌乱的人群大喊道:“都别挤!干什么呢这是。”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在这湘城还有人敢插她的队。心中这般想着,就走到那重伤的官爷面前,皱眉道:“你!”她指着中年男子道:“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还真当自己是当官的了不起……”
这笨蛋!容云景暗自呻吟,他怎么就忘记了此时贤儿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了呢。
“大胆!”那中年男子并未开腔,却是那群士兵突地暴怒,就要上前抓她。
只见四名士兵长枪上前,而凤贤却是一脸的跃跃欲试,那闪亮的双眸好似在说……
快呀!她还在这儿等着呢!
容云景扶额低叹,实在不得不感叹岁月如刀,这模样哪有以后一国之后的仪态。心中这般想着,身体却极快地动作起来。
只见那士兵走上前来,还未靠近女子三尺之类,一道凌烈的掌风便急扑而至,将那士兵打得踉跄直退了两步。
而见此情景,那士兵头领,也就是受伤的中年男子秦朗,心中却是一凛!如刀的双眼倏地锁定了容云景。这男子,好快的掌风!
而出完掌的容云景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凤贤拉回怀中站定,身形微转,与一群人拉开了距离才道:“秦大人放任手下如此作为,真是好生威风啊!”他眸光中讽刺一闪而过,原本慌乱的心也平定了下来,只是一脸冷静地看向这位过早出现在湘城的护城都尉大人。
秦朗浓眉一皱,只觉得眼前男子的五官着实熟悉,他挥退了士兵,刚毅的脸上显得十分郑重,他问:“这位公子是京城人士?”
容云景轻微摇头,“并不是只有京城人士才能认得秦大人的。”这话说得意有所指,见秦朗脸色突然微变,似乎是嫌不够乱地又加了一句安抚的话,“秦大人千里迢迢来到湘城,却受了如此重伤,可得让大夫好好看看才行。”说到“重伤”两字,容云景的表情显得十分怜悯。
“你……”秦朗却是一脸震惊,泛白的脸庞又白上了几分,连腮帮子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容云景可没空看他的表情变化,只是一脸清冷地抱着怀中一直作乱的女子悠然离开了医馆。
没人阻拦,更没人看见青年悄然勾起的嘴角,苏云守吗?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对你忠心耿耿的秦都尉在得知其实你一直想铲除他时,还会不会待你如故呢!
两人身后,医馆内的秦朗脸色阴沉,一手按住左肩的伤口,一面阴冷地对一旁的士兵道,“给我查,首相大人是不是提前派了司徒云前来湘城。”士兵退下后,秦朗冷笑,又指了一人示意道,“你,跟上去。”
“是!”
那士兵领命往容云景二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