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客厅的门轻轻地拧开了,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脚步声,床上辗转难眠的人儿,立刻掀开盖着脸的被子,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响动。
是他回来了!
每天大概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都会从医院回来,只是,从不在家里留宿。
每次他回来,好像也只是把家当成客栈而已,洗个澡,随便吃点东西,天亮之前,又会急匆匆地赶回医院去。
以至于半个月来,他都没有和她说上半句话,似乎有什么事情,故意躲着她似的。
而她,虽然很想问个所以然来,却怕一出口,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再没有回旋余地。
哑巴吃黄连绝对不是她尹微笑一贯的作风,可是很可悲的,她发现结了婚的自己,竟然很乐于窝在被窝里当鸵鸟。
只是,男人的行为却很奇怪,每天,无论多匆忙,都会在离开之前替她准备好可口的早餐,然后在早餐下面压上一张小字条,上面全是温馨留言。
什么‘天气转凉了,记得加件衣服’,‘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出门记得带伞’,‘饭凉了记得放微波炉热一下,不要超过三分钟’,诸如此类的话语,虽然简短,看着却叫人怪感动的。
只是啊,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话,他不能亲口跟她说呢?或者,打个电话来和她说,也好啊!
浴室里‘哗哗哗’的流水声停了,耳畔居然没有接着传来熟悉的炒菜声,小魔女正纳闷,房门却被轻轻地推开了。
看着黑暗中慢慢走近的熟悉身影,小魔女忽然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条件反射地立刻闭上了眼。
男人缓缓地在床边坐下,见她一只脚丫子露在外面,还温柔地替她放回被窝里。
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注视着她时,目光里的灼烫。
沉默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久,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喃道:“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可是现在看来,这伤害是在所难免的了……”
“不过,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的。”
男人沉吟半天,冒出无厘头的几句话后,便转身而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她知道,她心里的那扇门,也一同关上了。
在所难免的伤害?也许,这就是她等待了半个月等来的答案。
和平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女人怀里放了一堆的毛线,手指灵活地动着,正聚精会神地编织着她最拿手的围巾。
这半个月来,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自从她醒来后,好像真的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初恋时候的事情,凡事都特别依赖他,只要一会儿见不到他就哭闹不止,为了她和孩子的健康着想,他只能形影不离地在医院里照顾她,凡事也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对她的宠溺迁就,甚至让很多医生护士以为他们现在还是情侣。
阿诺曾经问过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心里爱的到底是谁,其实,他是知道的。
只是,对于这个深深爱了十年的女人,他曾经的初恋,却有着一种难言的情愫,割舍不下,忘怀不了,就算不再爱了,他也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她堕落,他会不忍,看着她难过,他会不安,看着她受伤,他会心疼。
也许,只有看着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他才能真正放开手。
“哇,终于完工了!以寒,你看看,漂不漂亮?”
美丽的围巾终于在奋斗了两天两夜之后顺利完工,顾流云高兴得就像个孩子似的,把它拿到江以寒的脖子上比划。
“漂亮……”
女人的眼里流转着动人的波光,闪耀着欣喜的光芒,曾经苍白的脸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男人凝着她的眼睛,悠悠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许多次,想起家里那个被他伤害,落寞孤单的身影,他就很想跟流云说出事实,可是每每话到嘴边,看着她孩子般纯纯而无辜的眼神,他又没法狠下心肠,尤其,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天凉了,围着它,你骑单车的时候就不会觉着冷了。来,快来试试嘛!”
拉过独自发呆的男人,流云固执地把围巾圈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自顾自地点头自夸道。
“嗯,真不愧是一双巧手啊,果然宝刀未老!”
话还是当年的话,人还是当年的人,心里的感觉却早已变了味。
江以寒闻言,黑色的瞳仁忽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她的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就让另外一个和他当初一样痴痴不悔的女人守着一个没法兑现的承诺。
也许,是他摊牌的时候了。
做过的错事,后果他会承担。
孩子,他会好好抚养他长大,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是,对于她,他却不能给她丈夫对妻子的承诺。
“流云,其实我今天有些话想对你说……”
“以寒啊,我忽然觉得肚子很饿了,你去帮我买轩记的云吞面好不好?医院里的饭菜好难吃呀,我都要营养不良了呢!有什么事情,咱们填饱肚子再说,好吗?”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女人突然打断。
“好吧!”
看着她皱着小脸抱着肚子一副无病呻/吟的淘气表情,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罢,回来说也是一样。
“快去快回哦!”
女人甜甜地笑着,朝男人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却。
美丽的脸蛋瞬间就像蒙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
女人眉头一皱,悄悄地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了一个快速拨打键,片刻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看样子,他要和我摊牌了,我该怎么办?你不是说,很快就可以将那个女人逼走吗?这都半个月了,怎么毫无进展?”
不同于电话那头不疾不徐的声音,顾流云显得很焦灼。
“想办法拖着他,就在这两天了,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