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每天生活在“死亡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的假设中,因此对死亡没有任何敬畏心,一味地逃避或假装它并不存在。所以也就不会去想我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怎么才能拥有我喜欢的生活……似乎这些并不是多么值得思考的问题,而理所应当是一个快死的人在无力做出改变时,才会去悔恨的事。把自己当作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不好,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必死无疑的吗?如果我明天就要死去,我遗憾的只是还没做的事,而不是还没得到的结果。
也有人曾对我说,你的危机感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一些?我说因为我是个急脾气啊,我发现问题所在的时候,会迫不及待地做出改变。那份自发的改变,会有旅行般的快乐。我相信越早改变越容易,越晚就越难。就像在一段下坡路上行驶,越晚踩刹车,滑行距离越长。我们的人生就是这样一条长长的下坡路,我们从纯真无邪,逐渐变得世故,忘掉自己究竟来这世上干什么,然后吃喝玩乐,一直向下滑。越早清醒的人,越快踩住刹车,还可以提早改变。
什么,我太悲观了?难道浑浑噩噩地活着什么都不想才叫乐观?真正的悲观有两种:一种是只抱怨,从来不改变;另一种是自我催眠,觉得就这么活着挺好,乐呵乐呵得了。借用《疯狂原始人》里的一句话:“那不是活着,只是没死而已。”
生的反面不是死,而是凑合。很多人用了很多年时间,才证明了自己不喜欢现在的生活,那是一种每天不停凑合的生活。我也不耐烦,我不耐烦的是凑合,因为也许一凑合就凑合了一辈子。
需要改变时,就用这份不耐烦的急脾气去战胜拖延症;期待结果时,不用着急,该有的都会有的。只要耐心等待,愿望最终都会实现。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去做喜欢的事。
如果总是活在“计较”的焦虑中,如何过好当下的日子?想什么都不做,就拥有轻松的工作、丰厚的资产、完美的伴侣,怎么可能“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何必二十多岁就非得有四五十岁才能拥有的一切,现在给我都不能要,不然直接跨入老年退休生活,未来三四十年还活个什么劲儿?我也想过富有舒适的生活,女孩子们幻想过的东西,我通通幻想过,一样不落,没准更多。我也希望嫁一个“高富帅”的老公,但我不要求他现在就是。如果我们生下来就会八国外语,一落地就身怀高深武功,那父母陪伴我们成长的岁月就会变得索然无味。就是因为我们从那么一个小不点儿,只会张嘴啼哭,变成会走路、说话、做家务、读书的成年人,他们和我们一起走过,才有了乐趣。是成长和陪伴赋予了时间意义。
与相爱之人互相正向影响,提升彼此,我们都会成为更好的自己,也会到达自己想要的未来。我们每个人都是半成品,在成长的路上相互陪伴,和对方一起成长。这永远比在路上拣个现成的、完美的、不用升级的,又恰好与自己匹配的伴侣概率大得多,也有趣得多。
如果“计较”是麻醉剂,麻痹我们的心智,让我们忘记当下的生活,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对结果的关注上;那“比较”就是兴奋剂,只有看到别人比自己好,自己才有拼劲儿,把追赶当作动力的源泉,其副作用是嫉妒和求胜心切。计较和比较都会过度消耗自己的心力。
成长根本不需要竞争。有竞争就没法公平,因为每个人的性格、长处、经历各不相同。我们每个人都没法和另一个人做比较,因为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个体。
我在旅行中感觉到美妙,并不是因为在旅行中得到了什么,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明白了,自己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把这种想法转移到生活中,也就不那么受“计较”和“比较”的干扰了。
想要的,其实不必现在就有。
活着不是经历,而是感受
“回忆过去的生活,无异于再活一次。”在同样长度的时间里,我在体验新的生活的同时,不断回忆着经历过的事情,是不是相当于我有了两条命?
结束旅行,归家途中,经过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发现以前的老楼早被新的高楼大厦取而代之了。可我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我用念旧的目光将那些新盖起的楼房通通拆掉,用记忆里的旧景象重新取代眼前的新貌。楼自然还是新的好,但记忆里的旧楼却比新楼更耀眼,因为它们在我的回忆里占有一席之地,我曾经深刻地感受到过它们的存在。
我们总在强调经历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和“三观”建立的重要性,所以说要有见识,要去周游世界。其实,如果只单纯地经历,不一定就能有多于常人的感受。居然有人说旅行就需要“心无杂念”,所以旅行不需要意义。可组成我们生活的并不是经历,而是感受。上天赐予我们许多种感官去经历周遭的人、事、物,我们可以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去看、去听、去闻、去尝、去摸,但这些只属于经历,真正的感受是用心,通过回忆建立的。全方位的经历加上感受,才能让我们体会到自己的存在,体会到自己在活着。
“见识”这个词本身就代表了两个动作,一个是“见”,另一个是“识”。强调到处游历、多多经历,也只是强调“见”,并未强调“识”。“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本来这是劝导人不必执着于烦恼的话,但把它用在经历和感受的关系上,同样适用——你没有回想你的经历时,它只是一段过去;你去回想它时,它便明白起来,不再只是身外的经历,而被转化成了内心的感受。见而未识只是虚度光阴与年华而已。
从用眼“看见”到用心“识得”,并不能自动转化,它需要人的自主动力。动力来自人对生活狂热的野心,它是一种把身外之事占为己有的过程。一切事情,无论你是否亲身经历,它都如衣服、金钱一样是身外之物,只是与实物形式不同。当它被你转化成感受时,才真正属于你。
对于我们来说,日子也不过是个符号,经历只是去过,见过,做过,遇到过,而感受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没有回忆和感受,我们只是在这个时空中活动。我们在回忆时,生成属于自己的感受,经历过的事情才有了意义。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东西方各种命理术数很感兴趣。后来想明白了,我去验血型、查星盘、排八字……无非是想知道两件事——我是谁?我与其他千千万万的人有何不同?可别人在问“我是谁”这个问题时,我除了回答自己的姓名、血型、星座、生日、命格外,似乎没什么办法说出我与其他人的区别。我经历过的生活,不是惊天动地的,也不是举世无双的。只有感受,我的与别人的截然不同。
有一种混账逻辑是:只有结婚了,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只有偷过情,才知道什么是真爱。可情商高的人不一定都经历过感情挫折,言情小说家也不一定谈过N次恋爱。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仍然不是经历,是感受。经历过起伏动荡也会有人无知无觉,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的人并不罕见。有些人从生活的细微之处照样可以有丰富的体会,悄然变得强大。
我们带着从经历和回忆中得到的感受,才能勇敢地前进,创造出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