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儿看到天空澄碧如洗,不由的跳将起来。忙忙的用过早点,便要找大师同去林府。大师却不知去了哪里。水溶素知大师自由散漫的,也不气恼。却在高景寺门口遇见了普慧大师,水溶先行了礼,普慧笑道:“阿弥陀佛,老纳在此恭候多时了。老纳有个物件要托施主带给林家小姐。”说着把手上拿着的一个姜黄色木盒递给水溶,水溶忙双手接过,道:“老方三也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么!倒是什么?”普慧微笑道:“她看了就知道了,有劳施主了。”水溶道:“如此,水溶先谢过了!这就去了!”
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与芳草气息,竟是清凌凌的天与地。黛玉正同紫鹃雪雁并几个丫头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玩耍,或用红绸带或用红纸彩帛悬挂在花枝上,以庆花朝。
一时琴音却来了,走到黛玉跟前道:“小姐在这院里倒也清静自在。北静王来了,现在老爷书房里呢。”
紫鹃笑着对黛玉道:“又是一个拜寿的来了,姑娘还不快去。”
黛玉笑着道:“林大娘辛苦了!”又啐了紫鹃道:“偏你话多,我偏就不去!”却若未听见,只和丫头们玩笑。
琴音笑了笑又蹙眉道:“多谢小姐休恤,倒也不辛苦。只怕老爷累着!只小姐现不去也罢了。”
黛玉忙问:“怎么,爹爹可累着了?”
琴音忙道:“倒还没有。今儿来给小姐祝寿的又多起来了,许多久已不来的官人商贾又来了,老爷倒十分不耐烦,也不管劳什子礼了,只又在榻上躺着。倒是郁大人周旋着,此时连北静王也被缠住了。”
黛玉眉尖蹙起,气道:“爹爹病了,不见来瞧,怎么今儿,倒不请自来了?”
琴音道:“可不是呢,这些人最是势利的。得知王爷在此,还不想着方儿来讨好巴结。老爷也明白,因此不理他们,也不叫你去答礼。”
黛玉点头道:“很是呢。不但我,连爹爹也很该不见他们的,没得添烦!”
琴音也笑道:“正是这话呢,郁大人和王爷把他们全引到前头会客厅了,只说不扰老爷需吃药安养了。”
黛玉听了抚着胸口道:“阿弥陀佛,早该如此!”
琴音笑道:“小姐真该谢谢郁大人和王爷呢!,只这会子他们不知如何应付呢!还有可嫌的,竟带了一群夫人也来为小姐祝寿呢,只说要见见你呢!画姨娘估摸着小姐不爱见的,因此就回了小姐身体不爽不能见客!因叫我来告诉小姐!”
黛玉听了忙点头,道:“多谢姨娘挡着!省了我多少累乏!也不是瞧不上,只不是真情真心,见了又有何趣!”
琴音也点头道:“正是这小姐这话呢。今儿是小姐的好日子,倒别理那起子俗事,你们且在这里自在会子吧!”因又看向满院的花儿:“这里的花儿原本就好,如今小姐在家,开的竟更繁密了,小姐就在这里赏花吧。只别累着,更别忘了吃药!”
正说着,紫鹃已端着药上来了,道:“林大娘,可不就到了姑娘吃药的时辰了。”
琴音赞道:“好紫鹃,竟是我多嘴了,”又看着一旁端着簌口茶水的雪雁道:“有你们在,姑娘自是妥当的。”
又向黛玉福了福,道:“小姐,我去了,恐前头事多!”
却说水溶兴冲冲的来到林府本为黛玉生辰的,却被这一群官员、地绅、商贾之流绊住,十分的扫兴,却也知是自己招惹而来的,十分无奈,又恐劳累了林如海,十分不安,又想着要见黛玉,更十分着急。水溶早承王位,理事当家,机敏果断,不但老王妃省心,就连圣上也是常加赞誉的。如今应对这些人儿也是游韧有余的,且又有郁如宇周旋着。
水溶本是王爷,郁如宇是一品大员,在座谁不极尽恭维讨好之能事,水溶和郁如宇都是经惯了的。水溶原想早早的把他们都打发了的,又不想如此便宜,慢慢地心中倒有了一个主意。只挨到快用午饭的时候,倒先瞧了瞧郁如宇,轻咳了一声,方笑道:“各位老爷,今儿是林家小姐的生辰,林大人身体欠安,不能亲为招待,还请各位体谅!小王奉皇命来看望林大人,如今就妄自尊大了!”说着,喝了口茶又道:“小王来扬州这几日,也略逛了逛,果然比京城又一种繁华!这也有各位老爷的功劳!扬州城水系颇多,只这桥却显少,往来颇不便。趁着今日,小王倒想请众位老爷多捐些银两,很是造几座桥,权算是为林大人祈福,祝林姑娘芳诞,更是为皇上尽心了!不知众位老爷意见如何?”
这些官宦商贾哪有说不的,有说好的,有说应该的,有说早有此意的。郁如宇只赞许的看着水溶,也点头称好。
水溶便笑道:“原来大家竟想的同我一样,如此,各位就请入席!宴后,就有劳各位将银钱捐来,小王在这里就登记造册,回京了也将列位的心意禀明皇上。”
林枫忙上来将众人引到了厅中,竟坐了两桌,水溶和郁如宇也都陪着坐了。这些官员商贾们见王爷亲陪着,十分的脸面和荣光,在宴中就说有要出资多少多少,就要遣家人奴仆回去取银票来。
宴毕,众人又到上厅坐着,陆续有就有人银票已拿来了。水溶的贴身随从若愚就在厅中备好笔墨,一一地记下各人的捐资。
忙忙地竟到了申时已过。细细地算了,竟有三百万两之巨。
水溶一揖笑道:“各位果然心诚,小王替百姓谢谢各位!”又正色对若愚道:“你把名册仔细收好,回头要亲眷写了呈给皇上!银票也先收好了,本王要找人用好这些银钱好好地造些桥,方不枉了各位的心意!”又转身对各位拱手笑道:“各位来此已久了,恐都乏了吧!今儿就散了吧”又象想起了什么道:“小王此次只是微服而来,本不愿惊扰地方的。林大人又病中,各位以后还是少来为是。若愚,送送各位老大人,我先扶着舅舅去歇息了。”说完也不理各人的反应,就扶着郁如宇转入后院去了。
刚离了前厅,水溶便长舒一口气,道:“可算是清爽了!”
郁如宇却笑:“看你淘气的,也把他们剥了层皮。”
水溶道:“舅舅也不是不知,那点银子,对他们不过九牛一毛罢了。原就是民脂民膏,我如今不过就是要些还于民罢了。”
郁如宇也点头只说:“也是这个理,只怕你会惹人恨上。”水溶:“那倒是不怕的,原并没有强迫,是他们上赶着送来的。我也不是为自己的,且还是要回禀圣上的。舅舅倒别担心!”
郁如宇笑道:“也不是舅舅担心的,只不过为着你母亲的缘故。如今瞧你样样都是妥当的,舅舅反倒啰嗦了!”
说罢已到晴云轩,林如海刚歇了午觉,刚由画影儿侍侯着喝完药。见了水溶和郁如宇二人进来,称谢不已。水溶和郁如宇只道应当的,又细问了林如海身子如何。
林如海因道:“今儿竟精神很好,中午陪着黛儿吃了一碗面呢!”水溶和郁如宇都已从大师那得知林如海只是延挨日子罢了,只怕难过清明呢!此时却依旧安慰着说了病就要好了之类的话儿。林如海也明白,只随着笑笑。
正说笑,只见雪雁端着紫檀木菱花托盘前来上茶,却是白釉划花萱草纹盖碗,水溶掀轻轻起碗盖,便有一股子清香溢出,只见碗中茶汤清清,偏绿还黄,只细细的茶叶却摇摇发竖立在水面,品了一口,随口念道:“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雪雁瞧了,抿着嘴笑了道:“一杯茶,倒引得王爷夸赞了,也不枉小姐忙了那会子!”
林如海笑问:“黛儿泡的茶?午觉醒了?”
雪雁笑道:“是呢,姑娘未时喝了药,睡到了快申时才醒的。才刚特特地泡了这茶,叫送来给王爷和大人喝呢!”
林如海问道:“黛儿如何不送来?”
雪雁道:“姑娘说老爷喝不得茶,要给老爷熬参汤呢!”
林如海一笑道:“有这份心就够了,何必亲劳,不说累着,更怕烫着!”
雪雁道:“奴婢也是这么劝的,小姐不听,偏要亲自熬的。老爷也放心,姑娘如今吃着大师的药竟十分的好了,也紫娟姐姐照应着,想是不怕的。”
水溶笑道:“怪道这般好茶,原来是林姑娘亲泡的。”又细细的品了品。
雪雁笑道:“那当然了,我们姑娘早间就打发人去大明寺取了泉水来,又取了今年才吐芽的绿杨春茶尖儿,忙了多会子呢。”
林如海笑道:“且去叫黛儿别熬参汤了,先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