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却说薛姨妈和宝钗因听了春纤颇懂些医术,心中就大惊。逛园子都是心不在焉的。好容易回了梨香院后,互相叽哩咕噜说了半天方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早,薛姨妈就和宝钗来至王夫人处。宝玉正忙忙的辞了王夫人要到贾政书房去。
宝玉见了宝钗忙慢下步子笑道:“薛姨妈早,宝姐姐早!宝姐姐倒是勤快的,这样早就来问太太安了。我不能陪姐姐说话了,恐去迟了老爷要恼的。宝姐姐多坐会子,回头再找宝姐姐去看那妙玉师傅!”
宝钗听着宝玉还想着妙玉心中不喜,却还笑吟吟的说:“宝兄弟,别想着玩了,快去跟着老爷好好上进用功吧!”
宝玉只随口应了,就快步走出去了。
王夫人只摇头,叹口气,道:“从昨晚到今早,倒不知听他念叨了多少次妙玉妙玉了,真真这脾气何时才能改哟。”
宝钗笑道:“姨妈不知,这妙玉师傅虽说是带发修行,缁衣素面的,却真真美貌风流的,连我也是自叹不如的。”
王夫人叹道:“原以为不过是个带发修行的姑娘,哪里知道也是个妖精样的人,才只一面就把宝玉给勾住了。”
薛姨妈笑道:“姐姐倒不用担心,这宝玉也不过是一时新鲜,见多了也就寻常了。”
宝钗也笑道:“我看这妙玉也是清高的很,除了老太太和林姑娘倒是没拿谁正眼瞧的。”
王夫人道:“我只不懂,怎么这些外人都拿着林丫头当凤凰似的,我就不知道她有哪里比得上宝丫头。”
宝钗笑道:“承姨妈厚爱,我不过是个粗粗笨笨的平民丫头。人家又是有王爷护着,又是有翰林家疼的,哪敢比的。”
王夫人笑道:“我的儿,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心里可是最疼你呢!”
宝钗笑道:“多谢姨妈!如今更要各处多尽些心了。姨妈,这会子,我还是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说着行了礼也自和莺儿去了。
王夫人瞧着薛姨妈欲言又止的神情,忙叫玉钏领姨妈的丫头去吃点心。
薛姨妈方问:“姐姐可知林姑娘的丫头有个叫做春纤的?”
王夫人道:“不是那个今年从扬州才带来的丫头吧!倒是个安份的,没见过她出来过。”
薛姨妈道:“昨儿去逛园子了,只得说是医家出身,医术颇通的。”
王夫人道:“噢,这倒不知道。没想到,这林丫头的几个丫头到都是有来历的。”
薛姨妈道:“这春纤若是懂医术,姐姐给林丫头配的那养荣丸只怕是要坏事的!”
王夫人面色一紧,道:“我倒忘了这个了,若是春纤那丫头发觉了可是不好!”
薛姨妈道:“正是要提醒姐姐的,万一那丫头说药不好,姐姐可千万别认了,只说不知道,谁配的药就谁的事。”
王夫人吁了口气,道:“多亏妹妹提醒,正是要就样推了才干净呢。”
薛姨妈叹口气道:“姐姐,我如今才愁呢。前阵子听说林丫头犯了咳嗽,我叫宝钗送了些有毒的金丝血燕给林丫头的,若吃了还好,只怕那丫头知道有毒没吃!不但咱们的心思白费了,还落了把柄在她手里了!”
王夫人安慰道:“吃了就好,没吃姐姐也不用愁,只一样推说不是薛家的东西就罢了。”
薛姨妈皱眉道:“唉,若真对质起来也只能如些推托了。”
王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惊的站起来,问:“可是一个藕色锦盒装的?”
薛姨妈惊道:“正是呢!”
王夫人吓呆了,瘫坐在椅子上,薛姨妈忙跑过去,扶了王夫人道:“姐姐,怎么了?”
王夫人呆了好一会才流泪道:“林丫头前些日子把那盒燕窝送给我了。”
薛姨妈道:“难不成姐姐吃了?”
王夫人摇摇头,仍是流泪,半晌才道:“我给了元妃娘娘了!”
薛姨妈一听也吓了半死,脑中千万种可能都乍然想到,半天方回过神来,却已是一身冷汗!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娘娘吃了,万一娘娘给了太后,万一太后发觉了……”
王夫人脑子早已一片空白,只光流泪。
还是薛姨妈平静下来,对王夫人道:“姐姐,如今且别着急。只尽早到宫里告诉娘娘才好。”
王夫人流泪道:“已过了十五了,可不要等到下月初了。”
薛姨妈道:“姐姐可不能等到下月,只想法子越快越好。”
王夫人道:“想什么法子,如今我可是什么也想不出了。”
薛姨妈皱了眉,道:“姐姐,先找人送个信给宫里的娘娘,看娘娘那边的情况。若果然出事了,还得再想法子。”
王夫人道:“菩萨显显灵,可千万要保佑娘娘不出事端,要罚只罚我吧!”
薛姨妈道:“姐姐,先别想到那么坏,如今赶紧找人给宫里娘娘传个信才好。”
王夫人如梦初醒,忙准备银子找人给元妃送信了。好容易忙下酉时才将信送了,顾不得心疼那花了几千的银子,只焦虑着元春何时回复。
好容易挨到第二日,薛姨妈正坐在王夫人处一起等元春的消息,却听得丫头报林姑娘来了。
薛王二人大吃一惊,忙站起身来,不知黛玉此来何事。
只见黛玉笑吟吟的进来了,紫鹃手里拿着一小瓶跟着。
黛玉先向薛王二人行了礼,方笑吟吟的道:“舅妈,薛姨妈,这样早倒都在呢,只为何还站着,倒叫玉儿失礼了。”
薛王二人方干笑着坐下,王夫人也道:“林姑娘今儿这样早就来了,快坐着说话罢。”
黛玉笑道:“谢舅妈关心。玉儿只想着早些来跟舅妈说几句话的。”
薛姨妈忙站起说要走。
黛玉笑道:“薛姨妈也坐着吧,不过几句话,姨妈听着也正好的。”
也不等薛姨妈落坐,黛玉便道:“劳舅妈费心,替我配了这些养荣丸,只听得春纤说这药不好,也没让我吃。前些日子一直忙倒忘了,今儿才想起带了这些来叫舅妈瞧瞧为何不好,别回头老太太的药也吃不得可就糟了。”
薛姨妈望着王夫人正自惊愕,只听得黛玉笑着对薛姨妈道:“前阵儿玉儿犯了咳嗽,劳宝姐姐惦记,给了一盒上好的金丝血燕窝,玉儿也没舍得吃。前阵子听说姨妈犯了腰疼,就托舅妈送给姨妈的,不知姨妈可吃了没有。”
王夫人薛姨妈听了脸上均是红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话儿来。
黛玉却笑道:“玉儿原想着本是亲戚,和和睦睦的,原也不用来亲自言谢的。不过有些事儿若不说开了,只怕有些人总是想不明白的,倒白辜负了大家的情份。”
王夫人薛姨妈强做笑容,却都不敢瞧黛玉。
黛玉又笑道:“舅妈昨儿不知为何事到我屋里,只舅妈有事尽可着人来找玉儿,可别劳动了小贝姐姐。小贝姐姐可是北静王太妃最喜欢的丫头,轻易使唤不得的。”
王夫人忙笑道:“也没事,不过是有事少了东西想找姑娘借用会子的。昨儿得罪了小贝姑娘,还请林姑娘替我说说情,以后再不去劳动她了。”
正说着只见金钏儿从门外向屋内探了探头,神色紧张的瞧了王夫人一眼。
黛玉便笑道:“舅妈还这样客气,小贝姐姐虽是王府的丫头,却比许多大家子当家奶奶还知礼大气,从来不计较这些小事的。不知舅妈少了什么东西,玉儿那里倒少了一本琴谱。好在不过是市井有卖的,不值什么,玉儿权当废纸丢了!也不想请舅妈找了!舅妈,姨妈你们坐着说话,我还有事且回屋去了。”
说毕,含笑行了礼方携了紫鹃优雅离去。
金钏见黛玉紫鹃已走,忙进来道:“娘娘回信了。”
王夫人忙接过信,信上只有;已送!正想法子!勿再妄动!
王夫人见了只流泪到:“我的儿,娘对不起你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薛姨妈道:“姐姐,如今娘娘已在想法子了,咱们也听娘娘的话,且定定神,别在人前露出来。”
王夫人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
薛姨妈道:“才刚林丫头来说的那些话都是话中有话的,倒象提醒咱们,好在只是对咱们私下说的,倒替咱们留了些脸面。”
王夫人双手合十,道:“菩萨在上,我要吃素斋,跪求菩萨保佑。若躲过这地劫,我再也不打那些歪心思了。”
只到了下午,元春便打发了小太监来找王夫人要真正的上好的金丝血燕窝,且要和上次一样的。薛姨妈忙回去找人买,好容易到第二日才凑齐了,也用藕色锦盒装了,托人送进宫给娘娘了。薛姨妈贴了几千的银子,心中着实懊悔,又有些气王夫人,若是那盒燕窝还给了自己,就没有如今这提心吊胆,又倒贴银子的事儿了。且还不知究竟元春在宫里如何想法子,结果如何呢。
薛王二人苦等了两日,元春便打发了小太监来宣口谕道身体欠安,想王夫人令明日早晨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