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渌新鲜劲一过,便也失去兴趣。
这日那个小宫女来道:“宝姑娘,略收拾一下吧,一会子就送姑娘回去了。”
宝钗深觉意外,忙道:“姐姐,怎么不去见王妃了么?世子爷也不来了么?”
那小宫女道:“这个奴婢也不知,只知一会子就要送姑娘回去的。”
宝钗心下已经有些绝望,仍问:“就这样回去了么?”
莺儿也问:“世子爷说已和王妃商量好了,要娶我们姑娘做侧室的,将来还要封我们姑娘为侧妃呢。”
那个小宫女面无表情的说:“逢场作戏的话姑娘也信?这里已住过好几位姑娘了,临走时问奴婢的话可和姑娘一样。”
宝钗听了脸色发白,头晕目眩,咕咚一声就晕倒在地上。
那个小宫女倒象是见惯了似的,也不着急也不惊慌,只去端了一碗汤汁来同莺儿灌进了宝钗的嘴里。
好一会子,宝钗才悠悠醒来,也不哭也不闹,只傻傻的低头不语。
小宫女又来催促着莺儿快些帮宝钗梳洗了,好趁天黑前送回去。
宝钗就象没听见般,仍坐着不语。莺儿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替宝钗梳洗打扮起来。
倒是梳洗时宝钗倒突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王妃,我要做王妃,我是王妃!”
莺儿唬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只摇着宝钗问:“姑娘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一旁站着的小宫女道:“不过是一时气急,迷了心智,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又催促着莺儿快些梳妆。
莺儿只得忐忑不安的替宝钗梳妆。
薛姨妈自打回去了之后,天天眼皮子跳,心中不安稳。贾母等问及宝钗时,薛姨妈只得笑说王妃喜欢,留下多住些日子。
好容易等了五六天,这天已擦黑,薛姨妈只听得婆子来报宝钗回来了,忙迎了出去。先见也是王府的车子送回来的,心下才稍安。又见宝钗和莺儿神色萎顿,都呆呆的不说话,只觉不好。王府的婆子笑道:“宝姑娘才到王府便中暑了,调养了几日,今儿好些,才送回来的。”
又递上一些锦盒道:“这是我们王府送给姑娘和太太的。”
薛姨妈忙笑着道谢收下,又和王夫人亲送了王府的人出去。
回来时莺儿已扶了宝钗回屋了。薛姨妈王夫人因想问问宝钗在王府如何,只见宝钗一言不发,眼神呆滞,间或冒出一句‘我是王妃’。薛姨妈和王夫人大惊失色,忙问了莺儿究竟怎么了。
莺儿慌了,忙跪下,一五一十的把在王府的经历说了出来。
薛姨妈和王夫人听了,脸色惨白,脑子晕晕的,不知该如何。
待到回过神来,一会说去告官,一会说去王府理论,只细说竟都不可行。
薛姨妈大哭道:“我苦命的儿啊,妈该怎么办啊!”
王夫人也陪着掉泪,道:“妹妹,这事可说不得!不但宝丫头的名声不好了,连我们也没脸见人了。”
薛姨妈哭道:“我的儿啊,都怪妈啊,妈不该想攀附王府啊!”
王夫人听了心中明白薛姨妈是想把宝钗嫁到王府去,竟是看不上自己的宝玉,一时忽然明白过来,心中倒有些恼意,便道:“妹妹,事到如今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吞了。只悄悄请了太医来,好生替宝姑娘瞧瞧,只怕会好的。”
薛姨妈听了呜呜道:“我的苦命的儿啊,妈以后可要靠谁呀,妈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王夫人只得又劝了几句,方回去。
第二日薛姨妈对外只称宝钗中暑又犯了旧疾,需得在家清静调养几个月。见贾府众女眷又要来看视,忙又寻了个理由搬出了贾府,回京中自己原有的住处。又暗自请了太医来替宝钗诊治。初还指望宝钗或许会有了身子,谁知太医一句话差点让薛姨妈背过气去。原来太医说宝钗被下了绝育药,再不能怀孕了。
薛姨妈已不求其它,一心指望宝钗能清醒明白过来。只直到薛蟠回来了,宝钗仍旧这样呆呆傻傻的。
薛蟠听了,心中大怒,跺脚只要去找水渌算帐。
薛姨妈忙叫莺儿拉住,因道:“我的儿,别再惹事了,那王府咱们碰不起。你妹妹已这样了,你惹再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哟!”
薛蟠只急道:“妈,这口气如何忍得呀,拼死也要替妹妹讨个公道来!”
薛姨妈哭道:“这世道哪里有公道!人家是王府,咱们是平民,和谁要公道来?连你姨妈都说不中用呢!”
薛蟠气道:“难道就这样让他们白白欺负了妹妹?”
薛姨妈哭道:“还能怎么样呢?就是说出去也坏了你妹妹的名声,你以后也没脸见人了。”
薛蟠急的抓耳挠腮,摔杯掷碗,尤不解气,因连声道:“香菱,拿酒来!”
只半日也没人应,薛姨妈道:“蟠儿,我把香菱给卖了。”
薛蟠又是一惊,问:“妈怎么又把香菱卖了?香菱也被人糟蹋了?”
原来,那日黛玉从探春口内得知香菱的外公不相信春竹的话,不肯来认香菱。黛玉想了半日,方写了一封信叫送给苏州老家棋风姨娘。
棋风姨娘得了信后,一面派人到大如州给了封肃些银子,接了封家娘子回苏州。一面请棋风丈夫的姐姐刘家夫人带着银票来京中赎香菱。
刘家夫人带了几个仆人赶到京中,便到贾府来寻香菱。彼时香菱已跟着薛姨妈搬出了贾府。
探春因告诉刘家夫人薛姨妈家的新址,刘家夫人便又找到薛姨妈家。
薛姨妈听说是来寻香菱的,先还不想见。只听说这夫人还带了几个丫头仆人来,倒象是颇有身份的,又想到香菱自被从园子里出来后,又悲苦又愁闷,一直无精打采,神色萎靡。又想落些好处,心下转了几转,便请进了刘家夫人。
刘家夫人只把香菱的家世说了一番,只说自己是封氏的好姐妹,好容易打听得香菱的下落才寻了来的。
薛姨妈见刘家夫人说的真切,心下也相信,只面上却露出不舍和为难来。
刘家夫人也不多话,只放了一万两银票在桌上道:“别的也不多说了,只这一万两银票应该什么都够了吧!”
薛姨妈原只想要个三五千两银子,不想这刘家夫人倒出手大方,倒翻了个。心下毫不犹豫,笑着收起银票,把香菱的卖身契给了刘家夫人。
刘家夫人仔细瞧了卖身契,又细看了香菱容貌,十分确信无疑,方带着香菱回苏州与封氏相认团聚。
薛姨妈告诉了薛蟠经过,薛蟠倒愣了半天神,好一会子方道:“妈就这样卖了香菱?这会子我倒很想她呢!”
薛姨妈道:“咱们家如今可是出的多进的少,到哪能弄到一万两银子?一个丫头能值几个钱?我也知道你想什么,如今就把莺儿给你做房里人吧,过几日再给你说门子亲。”
薛蟠瞧了瞧莺儿,素日总跟着妹妹倒没细瞧,此时看来倒也娇媚婉转,颇具风情。这莺儿也拿眼神勾引薛蟠,二人眉来眼去,薛蟠哪经得住,忙拉了莺儿去喝酒。
薛姨妈正怕薛蟠火爆脾气,会因了宝钗的事而去东平王家闹事,这会子见被莺儿缠住了,倒也稍稍安心。只吩咐着家里的丫头看门的,好生看着薛蟠不许叫放出去。
哪承想薛蟠才回到家第二日,就有忠顺王府的赵堂官带着几百官兵把薛家团团围住。
薛姨妈正坐在屋中喝茶想心事,就见外头丫头婆子乱纷纷的跑进来。薛姨妈还没来得及张口训斥,就见赵堂官率着许多的官兵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直,薛姨妈已吓的目瞪口呆。
赵堂官冷冷的打量了薛姨妈一眼,手一挥,冷冷的说:“把这家里的男女老少,统统拿下,一个都不准漏了!”
旁边的两个官兵呼的一声走上来,拉下薛姨妈,戴上枷锁。薛姨妈已吓的瘫软在地,泪涕直下,只求饶命。又有许多官兵往房子各处搜去了。
不一会儿,薛蟠、宝钗、莺儿等俱被拉了出来,戴上镣铐枷锁,跪在院中。一时间哭声,喊声不绝于耳。独宝钗痴痴呆呆的低头喃喃自语。
赵堂官心中生烦,看了身边的一个统领。那统领会意,忙大喝一声:“不许哭闹,全部押回锦衣署大牢!”
薛蟠一听要押回锦衣署大牢,忙高声喊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家姨夫是荣国府的贾老爷,我的姨表姐可是宫里的元妃娘娘呢!”
那个统领大斥道:“大胆,谁许你大叫大喊了,还不掌嘴。”话音刚落,薛蟠身边的两个官兵已扬起手‘啪啪啪’几个响亮的耳括子落在的薛蟠两颊上。
薛蟠的嘴中即刻就有血流出来,两颊也肿了起来。薛蟠疼的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那个统领大声道:“谁再哭喊,就再撑嘴!”
吓的薛蟠赶忙闭上了嘴,只疼的拧眉挤眼,把个薛姨妈看的心疼不已,哭又不敢出声。
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只有宝钗还在低头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