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博死了!直到现在,有时我依然觉得不可置信。从古怪恐怖的时空之旅回来已经好几个星期了,我时常一次次梦见那些吓人的经历,醒来后久久不能回神。太阳——那两个太阳,果真是整个宇宙的中心吗?未知的天体都绕着它旋转?谁知道呢?还有那些永恒地浮动在绿星光芒中的明亮球体!还有它们飘过的沉睡之海!这一切多么令人难以相信。如果不是帕博,尽管亲眼目睹过许多异乎寻常的事情,我还是会认为这只是个宏大的梦境。还有一直潜藏在黑暗太阳阴影中的可怕星云(连同其内众多的红色球体),就在其运行的巨大轨道上涤荡,永久地掩藏在幽暗中。囚禁在球中看着我的人脸!天啊,人脸,那些真的存在吗?……书房的地板上残留着一小撮灰色骨灰,我不会让任何人触碰它。
偶尔冷静下来,我会思索太阳系的外部行星何去何从。我猜它们可能脱离了太阳引力,飞旋到太空中。当然,这只是猜测。有那么多的事,我都无从知晓。
既然在记录,那就写下我确定的事情吧:可怕的事情即将来临。昨晚发生了一件事,比深坑那些东西更令我恐惧万分。我现在就把它记录下来,如果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会不遗余力立刻写下。我总感觉昨天发生的这件事蕴含深意,比之前所有的事情更甚。即使现在重述,仍止不住地颤抖,极为紧张不安。不知为何,我觉得死亡已经临近,我并不惧怕死亡——死亡是每个人必然的结局。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惊惧的意味——无形的恐怖包裹着四周。我昨晚就感觉到了。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在书房里写日记。通向花园的书房门半开着,间或传来狗链子叮呤当啷的轻微声响。我失去帕博之后买了一条狗,是它在动。我不把它养在屋子里——除了帕博,没有其他狗能进屋子。不过,我仍然觉得还是有条狗陪伴比较好,它可以给人带来快乐和安慰。
我正埋头写作,时间过得很快。忽然听到外面花园的小径中发出几声轻响——啪,啪,啪,听起来鬼鬼祟祟,神神秘秘。我立刻坐直,从半开的门朝外望去。声音又响起来——“啪、啪、啪”,似乎在靠近。我有些紧张,不安地注视着花园。可是夜色漫布,掩藏了一切。
狗长嗥一声,我专注地盯了门外大约一分钟,但什么都没听到。片刻过后,我重新拾起笔继续写作。心头渐松,方才听到的声音也许只是狗拖着链子在狗舍走来走去的声音。
估计又过了一刻钟,突然再次传来犬吠,其声无比凄惨痛苦。我禁不住跳了起来。钢笔掉落,墨迹晕染进纸张之中。
“该死的狗!”我看着墨点抱怨道。就在我说话间,古怪的声音再度响起——“啪、啪、啪。”近得吓人,感觉几乎到了门口。不可能是狗,狗链子拴着,它没法过来。
狗又一次嗥叫起来,我下意识地觉察到,它的声音里透露着恐惧。
窗台外侧,我看到姐姐的猫——蒂珀正趴在上面。它腾地跃起,尾巴竖立。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然后迅速沿着窗台后退,直到抵着墙根无路可退。它僵直地站着,好像极度恐惧,无法动弹。
我茫然失措,心惊肉跳,从角落抓来一根木棍,举着蜡烛悄悄朝门口走去。就差几步远的时候,一种古怪的恐惧感突然袭卷而来,无比真实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惧。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处来,因何而来。只是头皮发麻,浑身战栗,直觉让我立刻后退——一边退,一边害怕地紧盯着门口。我多想冲过去,飞快地关门,插好门栓。要知道,我前些日子刚把门修好,它比以前牢固许多。如同蒂珀一般,我几乎是无知无觉地后退,直到紧贴着墙壁。我惊觉地望着周围,提心吊胆。目光扫见枪支架,我朝它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告诉我:即使拿枪也无济于事。花园中,狗怪异地呻吟着。
忽然,蒂珀尖厉凶狠地大叫一声。我猛然转头一看——有种发光的东西笼罩在它身上,体积越来越大。这东西变成一只莹亮透明的手,掌心密布着柔和摇曳的绿光。“喵呜……”蒂珀发出最后的刺耳的尖叫,随后浑身冒烟,熊熊燃烧起来。我倚在墙上喘着粗气。窗户那边腾起诡异的绿色浓烟,把里面的东西挡住了,火闷闷地燃烧着。屋子里尽是烧焦的恶臭。
“啪、啪、啪”——那东西顺着花园小径走远了。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焦糊味从半开的门飘了进来。
狗沉寂了一会儿。现在,我又听到它尖锐地嚎叫,似乎很是痛楚。然后,它静了下来,偶尔压着嗓子害怕地呜咽几声。
过了一分钟,花园西侧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之后,再没声响。狗亦悄无声息,不再哀号。
我一定是在原地站了有好几分钟。恢复了些勇气,惊恐地扑向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插上门栓。之后,我无助地坐了半个小时,呆呆地瞪着前方。
渐渐地,我舒缓过来,摇摇晃晃地起身上楼睡觉。
这就是整个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