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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她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登时浇醒了喜之不禁的父女俩,如海叹道:“果真要刀剑相见吗?对江山社稷,对黎民百姓来讲,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儿,竟真不能避免吗?”

黛玉忙安慰父亲道:“爹爹先不必揪心,成与不成,横竖要问过才知道,明儿我就过外祖母家去,先与她说道说道,倘她同意了,咱们就再等她的好消息,倘她拒绝了,咱们再想法子,亦不为迟。”

一时计议定了,一家四口方继续吃起饭来,饭毕又说道了一会子,方各自归寝不提。

次日用罢早饭后,黛玉果真与英莲一道,坐车去了贾府,先至贾母上房厮见过众人,酬献了礼物,又说笑了一会子,方对贾母道:“我回外祖母,才刚我想着有一阵儿没见小蓉大奶奶了,这会子欲过去瞧瞧,可使得?”

贾母慈爱一笑,道:“自然是使得的。”一面命四个婆子,好生送她姐妹过去。

少时,车便停在宁府二门外,尤氏与可卿早得了信儿,已带领众多姬妾丫头侯在那里,寒暄了一阵儿,方迎至上房归坐。

那尤氏知道她几人素来交好,此番多日不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讲,因只陪着吃了一钟茶,便指一事回避了,可卿则带了她二人至自己的新居天香搂说话。

英莲知道兹事体大,借口要歇息一会子,自命一个丫头领着她去了可卿的内室。

黛玉方拉了可卿对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姐姐,今儿我来,不为别事,只希望你能好好劝劝令兄理郡王,倘他再这般一意孤行下去,早晚会害人害己的。”

听罢她的话,可卿不由大吃一惊,楞了一楞,方强笑道:“妹妹这话是何意思?我却听不懂。”

黛玉拉过她的手,叹道:“姐姐,若不拿你当亲姐姐看待,今儿我再走这一趟的。当今皇上虽年轻,即位也才不足一年,却显见得是不世出的明君,一旦万事上手,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这些事了,到时你瞧着罢,令兄和小小的郑各庄,万万不是对手,何苦白连累一大家子人呢?”

可卿登时白了脸,仍强自嘴硬道:“我真个不明白妹妹在说什么?”

“姐姐想,我一个闺阁弱质,何苦白趟进这滩浑水里?”黛玉仍不泄气,继续道,“一来,是不想见姐姐被牵连进去;二来,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说到底你们都流着同样的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三来,两方都不是善茬子,果真斗起来,不说血流成河,至少要连累无数无辜的人,这又是何苦呢?”

见她说得如此诚恳,又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可卿到底忍不住滚下泪来,失声哭道:“你道我没有劝过大哥吗?那里有用呢?他这会子一门心思想着太和殿的黄金宝座,便是我们全家人加在一起的分量,也及不上那宝座的十之一二,可让我该怎么样呢……”

黛玉见她如斯难过,不由也有些儿心酸,忙柔声劝道:“姐姐先不要难过,趁这会子他们彼此还未撕破脸,咱们慢慢儿再想法子吧,切不可操之过急。”

可卿含泪道:“你那里知道我的熬煎?就我个人来说,自是万分感激当年四叔的手下留情,不然我也不能存活至今日,而且对现下的生活,亦是十分满意的;但只大哥不这样想,他总是认为,这大清的江山本该是他的,是四叔和今上谋夺了原本属于他的位子,是以他一心认为,拿回属于自个儿的东西,何错之有呢?凭我和嫂子怎么劝,他只不听!”

黛玉叹道:“姐姐快别哭了,果真他不听劝,明儿真有个什么不测,你这个作妹子的,也算是尽过心尽过力了,只听天由命罢。”

偏可卿这会子不流泪了,只发狠道:“我就不信了,他果真不在乎咱们一大家子人了吗?说不得明儿还得家去一趟,让老老小小一起劝他求他,就不信他不回头。”

两人又说了一些衷肠话,黛玉恐贾母那边传饭了,方命人请了英莲出来,一道过荣府去了。

回至贾母上房,果真众人正等着她二人吃饭,黛玉与英莲忙上前告了罪,方落了座。少时饭毕,又有薛姨妈和宝钗过来请安,贾母兴致极高,自拉了薛姨妈、王夫人并邢夫人斗牌取乐,黛玉二人则与三春并宝钗,一齐到碧纱橱内玩笑。

不多会儿,就有贾敏打发玉珠嬷嬷亲自来接姐妹二人了,贾母王夫人苦苦挽留二人小住,黛玉因记挂着与父亲报信儿,百般拿话谢绝了,方上了车往家赶去。

晚间黛玉将白日里可卿的话儿,细细重复了一遍与父母听,贾敏听罢叹道:“何如?我的卦再错不了的,那理亲王可是那随便就能被人左右的人?只再想法子罢。”

如海到底不死心,道:“过几日再说吧,刚刚黛儿不是说了,她说明儿再家去劝求一次,到底还有一线希望。”

至第三日,果真有可卿打发了人来回消息,只不过报的是坏消息罢了,那理亲王弘皙,无论家人怎么劝求,乃至以死相逼,到底不能劝得他回心转意,如海与黛玉见实在无法,只得就此作罢,静等今上的旨意。

不想今上不但没有采取行动,反而还于几日后,下旨晋了弘皙为和硕理亲王,满朝也只有弘晓与弘昼方有此殊荣,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不由啧啧称赞,今上与理亲王的兄弟情深,而如如海一家,和秦氏及其他有些儿识见的大臣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罢了。

展眼弘晓一行已离开京城两月有余,日子一久,黛玉便觉度日如年起来,见天家提不起精神来,且喜他上一封信说,那些个牵头作乱的逆贼已悉数被击毙或逮捕,这会子只余下安置百姓的工作,虽则纷乱不已,到底勿须他事事过问,件件操心,估计至多再有两月,便可返京了,她方略有喜意儿,日日眺望着西北方向,只盼哪一日便可见着他骑马而归。

这一日,黛玉正无精打采的与英莲一道作针线,后者亦是与她一般,恹恹的,忽见玉珠嬷嬷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急急道:“姑娘们快去瞧瞧太太吧,才太太竟厥过去了。”

二人唬了一大跳,当下顾不得礼仪风度,提起长裙便往贾敏的上房冲去。

一时到得上房,果见贾敏一脸苍白的躺在榻上,显见得还未清醒过来,黛玉忙疾步上前,执起她的右手,细细探起脉来,旋即便见她一脸的惊喜交加,众人不明就里,忙赶着问到底怎么样?

黛玉笑道:“咱们府里啊,就要添小主子了。”一面命两个婆子赶紧儿的去厨房,端一直煨着的参汤来贾敏喝。

众人先是一楞,随即都喜悦非常,七嘴八舌说了一大堆道喜的话儿,还是玉珠恐吵着贾敏,方撵了众人出去。

少时,贾敏悠悠醒转过来,见黛玉与英莲俱是一脸喜色的坐在自己的床头,还不住盯着自己笑,因笑骂道:“你姐妹今儿敢是没有玩的了?竟玩到为娘的床头来了。”

英莲先扑哧一笑,道:“咱们姐妹高兴嘛。”黛玉也笑道:“此等天大的喜事,自然要咱们二人来告诉妈才是。”

贾敏越发被二人弄得莫名其妙起来,黛玉到底不忍再作弄母亲,笑道:“妈真真糊涂得紧,咱们快要添个小弟弟了。”

听罢女儿的话,贾敏先是一阵喜悦,道:“再想不到黛儿的药果真有效。”随即又有些儿不好意思起来,因自嘲一笑,道:“你姐妹都这么大了,偏我这会子竟有了身孕,可不是应了‘老蚌生珠’一词儿了?”说得二人大笑起来。

原来自定居京城以后,贾敏见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如海又领了辅国公的爵位,遂生出了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因想着自己素习体寒,本不宜受孕,当年连黛玉都是侥幸得之的,便有些儿担忧起来,思谋再三,因想着黛玉医术高妙,恐有法子调养,方命人叫了她过来,让她与自己开了几张滋补调养的方子,每日里不断顿的喝,再不想今儿果真如愿以偿了,怎不让母女三人欣喜万分呢?

晚间如海自衙门来家后,听得此信儿,亦是喜之不禁,连朝服来不及换下,便赶着去卧室瞧妻子去了。

至次日,阖府上下人等便都知此事了,因着平日里如海与贾敏待下人们都好得紧,众人皆为此事由衷感到高兴,一时整个林府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几日后,贾府诸人也得知此事了,特遣人送了一大堆贺礼,尤其贾母更是自私房里添了许多东西,贾敏瞧得越发喜悦,特命人打点了一份更多更足的回礼,命玉珠亲自送去了贾府。

自此,贾敏便日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安心呆在家里安胎,连家事也一并移于了英莲与玉珠打理,又因她已年近四十,本不宜再生产,黛玉遂将全副经历都放在为母亲调养上,以期她能顺利产下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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