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上的一副高塔图样,正是昨天汤乔在望远镜中看到的那座。迪惠尔曾说那是欧特波恩教堂的高塔,可报上的高塔所在的建筑却是弗尔那德修道院。
汤乔知道欧特波恩教堂是弗尔那德修道院的修道者们修建的,暗想:“修道院中的这座高塔,是不是费可斯克模仿着欧特波恩教堂的高塔画出来的呢?”
吃过午饭,迪惠尔问汤乔:“好朋友,下午你有什么打算吗?”汤乔心痒难耐地说:“噢,我想去欧特波恩教堂、弗尔那德修道院和那座绞架山,就骑自行车去。”
迪惠尔拍手说:“好主意,呵呵。你经过旦弗贝尔特这个地方时,可得好好地逛一下,那儿的教堂的彩色玻璃窗名气可不小呢。”
“是吗?”汤乔更是兴致高涨了,“太好了。我想把那副望远镜也带上,这个没问题吧?”
迪惠尔说:“你要把它带去,我当然不反对。不过这望远镜不太理想,我正想进城去买一个好一点的回来呢。”汤乔随口说:“哦,你自己又不用,买这种玩意儿干吗?”
迪惠尔说:“放在家里,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吧。我那个管家巴墩叫我最好别用那副老式望远镜。”汤乔说:“为什么?他很了解这种玩意儿吗?”
迪惠尔说:“他不赞同我用那副望远镜,是因为它曾经是费可斯克的。具体的原因嘛,我一定会让他给我解释清楚的。昨天我们动了那望远镜,害得他到现在还担心着呢。”汤乔不禁抬起眼睛:“他担心什么?”
迪惠尔答非所问地说:“他昨晚一夜都睡不着,人都憔悴了不少呢,看上去更老了。”汤乔有些错愕,说:“他到底在担忧什么呢?算了,我回来后再问问他吧。”
“嗯,好的。”迪惠尔又有些不放心地说,“你这一趟一定会回来得很晚的,万一你的自行车在途中扎破了轮胎,那就糟糕了。”
汤乔笑着说:“呵呵,我把补胎工具带上就是了,这样够保险了吧?我要走了。”
当晚约莫九点时,汤乔回来了。迪惠尔见了他这位大汗淋漓、疲累不堪的好朋友,立刻吩咐巴墩给他端来苹果酒。汤乔上浴室时,迪惠尔还打趣说:“好朋友,你可别洗到天亮哦。”
他早就给汤乔准备好了冷餐,他知道这种食物对此刻的汤乔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吃晚饭的时候,汤乔给迪惠你讲述起今天他的见闻来:“我去了旦弗贝尔特,看到那教堂的彩色玻璃窗了,感觉挺不错的,不过窗上的那些字,有许多我看不清楚呢。”
迪惠尔说:“用望远镜也瞧不清楚吗?”汤乔说:“我倒是用了望远镜,可那玩意儿在教堂里就变得毫无用处了。”
迪惠尔奇怪地说:“真有这回事?怎么会这样呢?”
“不过我用相机把那窗户给拍下来了。把相片放大,可以看清楚那些字。”汤乔说到这里,又把话题一转,“昨天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座塔,真让我费解呢,你不是说他是欧特波恩教堂的高塔吗,今天我就去了这个教堂,可那座塔跟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并不一样。倒是那份《考古学会会报》上的弗尔那德修道院高塔,和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完全一样。”
迪惠尔惊诧地盯着汤乔,“不会吧?”汤乔一本正经地说:“的确是这样,报上的那座塔,要不是看了文字说明,我还以为那就是欧特波恩教堂的呢。”
迪惠尔拧着眉头,缓缓地点点头,说:“费可斯克对建筑物的研究,也具有很高的造诣,我相信只需有一点点残存下来的废墟,他就可以据此绘制出整栋建筑的原貌。”
汤乔也对这个奇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那样精湛得无可挑剔的建筑图,恐怕是建筑设计学的专业人士也未必画得出来吧,更何况以前的弗尔那德修道院,现在也不过剩下几截柱子呢。”
迪惠尔忽然说:“好朋友,你不是还去了绞架山吗?”他朝管家招招手,又说:“巴教,你过来。”
巴墩依言走到餐桌旁边。迪惠尔对他说:“昨天我这好朋友在小山上看到的东西,我都告诉你了吧?”巴墩小心翼翼地说:“不错,老爷。对于这些事情,我并不吃惊……”
迪惠尔却又打手势制止巴墩继续往下说:“行了,巴墩,你稍后再说下去。好朋友,你在绞架山上看到什么了?”
汤乔说:“大概六点半的时候,我登上了绞架山山顶。迪惠尔,你说得一点没错呢,山顶真的全都是树林。我不甘心,骑着自行车进入林里,希望可以找到那片草地,可我倒霉透了,自行车的前轮胎被荆棘扎破,后胎的气也没了。我想把胎补好,却连轮胎破在哪里都找不出来。不得已,我只好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唉,那鬼地方,真是要命……”
迪惠尔插口说:“你注意到了没有,那树林那样茂密,却几乎没有什么活物?”巴墩忍不住地说:“老爷,正是如此,那山顶很少有人上去的……”
迪惠尔冲他摆摆手,说:“这个我晓得。好朋友,继续说你的。”
汤乔说:“那山顶上很少有人上去的吗?当时,我心里所想的,都是那些最恐怖的事情。忽然,我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咔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踩在树枝上,我又感觉前面的大树后像躲着什么人似的。我好害怕忽然会有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我提心吊胆地四周扫视着,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迪惠尔和巴墩听得手心都渗出了汗,连呼吸都屏住了。
汤乔稳了稳心神,又说:“我壮着胆子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忽然,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人正在高高的地方不怀好意地紧盯着我。我不由得收住脚步,仰起头朝上一望,却不留神被地上的一堆石块一绊,小腿上被擦破了一块皮。我低头一瞧,只见那堆石块中间有个方形的洞穴。附近还有其他两堆石块,和绊住我的那堆正好构成一个三角形。我的天,你们知道这三堆石块是怎么回事吗?”
迪惠尔神情十分凝重,说:“我知道。巴墩,你坐下。”
巴墩正心惊胆战地听着汤乔的陈述,他听从老爷的话在椅子上坐下,脸色惨白地说:“天啊,汤乔先生,你不会是走到那三堆石块中间去了吧?”
“不!”汤乔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我可不敢,我虽然老做一些傻事,可我看清这三堆石块之后,就马上把自行车扛到肩上转身逃掉了。我知道那应该是坟墓之类的东西。幸好当时也不是很晚,我没命地往山下逃,可笑我那自行车都快散架了,各个部件丁零哐啷地彼此碰撞着。
“这一路我都摔倒了好几次,但无论如何,我还是跑出这片树林了,那感觉跟死里逃生也没什么两样。当时我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可我顾不上理会,当务之急是要把自行车轮胎补好。补胎的工具我一样也没少带,本来我也挺看好自己的补胎技术的,可这一回却真的把我难住了,那车胎也不知到底破了几个洞,补好一个洞,充了气,轮胎却很快又软塌下去了。唉,没办法,我只好推着自行车走回来了。真是活受罪!”
迪惠尔沉默了片刻,说:“汤乔,不用说你是走到坟地里去了,这种地方总是堆着石块的。巴墩,汤乔先生在树林里的惊遇,你有什么看法,你认为会跟费可斯克有关吗?先喝杯葡萄酒再说吧。”
巴墩将自己面前的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缓缓吁出一口气,说:“老爷,我认为,这的确和费可斯克有关。老爷,你要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我经常和他接触的,所以,对他的事情,我比很多人都更熟悉。而且,十年前,我还参加了那桩死因调查案的陪审团呢。”
汤乔好奇地问:“什么死因调查案,难道是调查费可斯克死因的吗?”
巴墩说:“不错,汤乔先生。很多人都知道费可斯克有不少怪癖,他是个单身汉,没有家人、小孩,他的死因,至今还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