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江
三方豆腐看着当年情人的信,心里恼喜交织。她恼是舍了个风流才子抓了个土肥猪,“这怨谁呢?全怨自己。谁让我当时光看见了老东西的几百亩臭地了呢?唉,都怨自己。东江还能爱恋小妹吗?能不能呢?”三方豆腐又一想:“我为党国干出一翻惊天事业来给东江看,到那时,东江一定会念旧情,一定会旧情重燃。”三方豆腐想到这里,高兴地手向桌子上一拍。暗暗自喜地说:“我一定干番事业给东江看看。”但又一想当前,她又吓出一身冷汗。“怕什么,干大事业的人毕竟不是胆小鬼。”三方豆腐右想左思终于决定了要干番大事业。到底怎么干呢?三方豆腐想:“要干大事业,必须有几员智勇双全的悍将,当年刘备打天下时,不是有五虎上将吗?特别是他有个智勇双全的赵子龙。我的赵子龙是谁呢?”“啊!我的赵子龙是杨子春,他勇敢,机灵,智谋多,就是他。”三方豆腐又想:“赵子龙对刘备是肝脑涂地的呀!一片忠心呀!哼,赵子龙不过是叫刘备摔孩子感动的。杨子春呢?当前他叫个八路军给迷住了,给他个国民党官不就行了吗?刘备能摔孩子,我还有个不惜一切呢!”这不惜一切当年的大军事家小周郎不是用过吗?大政治家王司徒不是用过吗?我未尝不可用呢?三方豆腐想到这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暗暗地说:“宝贝呀,你能给我换个赵子龙吗?”三方豆腐越想信心越足,心里泛起了无限的高兴。觉着张东江信上不惜一切四个字成了自己扬名的指路灯。
杨子春被请到二杨广的地下室里。三方豆腐和杨子春守着甜果红酒先泛论起天下大事,她试探杨子春的口气。当她摸到了杨子春的心思后,便用慢腾腾的威胁的口气说:“大兄弟呀,你是不是觉得国民党不行啦?”然后她老婆嘴一咧,又说:“兄弟呀,可别那么看呀,蒋老头子的五百万大军还未动呢!”老头子看定了日本鬼子完了,和共产党还有必争的一盘棋,因此,他把五百万大军藏在峨嵋山里还未动哪!你没看美国的飞机正帮着老头子赶运军队,土八路眼看就完啦!杨子春一只独眼呼哒着,心里寻思:“这不是坏啦吗。”就说:“嫂子,我叫予俊熊着啦!我这八路军干部是子俊给我办置的,怎么办?”三方豆腐眼睛一睁一闭地又说:“大兄弟呀,做八路军的官也可以给国军办事的!你忘了当年徐庶身在曹营心在汉吗?”杨子春斜啦个独眠瞅着三方豆腐说:“咱的心在国军那面,你知道,子俊知道,国军怎么知道?”三方豆腐一见杨子春上了钩,把面孔一板说:“子春,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一般的婆娘?老实告诉你吧,我是莱阳的情报大队长。”杨子春独眼翻了两下忙问道:“情报大队长是干什么的?三方豆腐说:是管区长,县长的呗!”杨子春一听三方豆腐能管县长,吓得舌头向外一伸,就说:“嫂子,我瞎眼……”三方豆腐说:“子春,你若是愿意为国军效劳,我可以推荐,现在还是为党国效劳的好机会呢!东江来信叫我们组织地下军,配合国军反攻,到那时咱们就可以成红人啦!叫你当个小乡长是不成问题的,杨子春问:“东江是谁?”三方豆腐说:“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干哥,他是鲁东的反共主任。”杨子春这个得了官迷的人,一听能做官,情绪也高了,忙说:“嫂子,我听你的,你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三方豆腐喜地老婆嘴裂着,风骚气拿出来,粉脸红腮地靠着,离杨子春的脸只隔一丝丝,又嫩又白的手搭在杨子春的肩头上,弄眉挤眼的,死盯着杨子春的一只死羊眼,说:“子春,说心里话,我看子俊就是个饭桶,你看他又老又笨又土的,他哪点能配上我呢?”杨子春只是乱嗯嗯,心里在胡神思了。三方豆腐又说:“说心里话,像大兄弟这个又聪明又伶俐又机智的,真是我想往的啊。”杨子春心里想:“她看中我了吗?不能吧,我是个一只眼的人呀!想当年,真的只要是个女人,我就能叫她爱上我。”想到这里就说:“嫂子,我是个残人啊!只要你眼里有我就行啦。”三方豆腐赤红的脸腮依偎着杨子春的脸,高高的松软的乳房在杨子春的背上磨来擦去的,语音娇滴滴的对杨子春说:“子春呀,你是我心上人,将来胜利了,你的眼是可以治好的,到青岛大医院里换上一只假眼珠,再带上副黑花眼镜,带上顶礼帽,拄上根文明棍,你猜,我能多爱你!到那时,杨子俊那个肥猪,我一脚蹬了他。我们到青岛买上一幢小洋楼,我与你同享富贵!’杨子春叫三方豆腐一顿米汤灌的身子像起了空,嫂子,嫂子不离嘴的叫。三方豆腐似笑非笑,风流眼似闭似开的,慢慢的倒在杨子春怀里,杨子春搂住了三方豆腐说:“我一切听嫂子的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子春进入三方豆腐的圈套后,就将几个月来开反奸诉苦会,决定斗争二杨广的对策,全向三方豆腐和二杨广汇报了。二杨广问道:“哪些兔崽子在会上说我的坏话来?”杨子春答:“杨庄说的少些,就是潘庄铁骨头娘们凶。铁骨头手拍着腚后,炒豆似的一气把你那些事全掀出来了,她那个熊儿子潘格子更凶,他说他要准备根木棒子,等斗争你那天单打你的头好解解恨。”二杨广听着吓得话又说不成句了:“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他下牙打着上牙,浑身像筛芝麻似的颤动着,哀求杨子春说:“子……春,子春,你得给我想办法呀!”杨子春歪拉个头又说:杨庄的人我可以包下来,就是潘庄那些东西咱可真不敢保。”三方豆腐看着二杨广吓得直哆嗦,心里烦了,斥责孩子似的说:“看你那个熊样。”嘴一撇,又说:“成不了大气候。”二杨广说:“我是叫潘格子那个杂种吓破胆啦!”三方豆腐思索了一阵,斗了脑门说:“子春,你今天先去把老刚子的思想通通,你和他这样说:“潘杨联合斗争不好,可通过叫潘庄分了房子和地去,姓潘的不通过欺负了大杨家的人。只要你俩通了马上开个会,把北面那二十间房子,和东河崖那三百亩地马上动手分了,你再和潘庄的那些小毛毫说:“杨庄的恶霸自己斗。”他们非要来斗,就和他们再打一场。只要发动全村的人心齐了,上级也没法治。”二杨广一听喜的头脑向后一仰,两只大眼瞅着三方豆腐笑着说:“你真是咱杨家的死而转生的诸葛亮。”三方豆腐瞪了二杨广一眼说:“不说那些没用的话吧!”接着她又走到杨子春跟前拍了拍杨子春的肩膀,笑着说:“子春,就看你的啦,可得抓紧呀!”
十一、杨家的狗疯了只准杨家打
细雨不停的下着,这样的天气正好开会。杨子春在杨家祠堂里召集的会人已来齐了。虎子到会一看,心里想:“开什么会?说是干部会还有杨半仙一类的人,说是积极分子会也不像,来的人中落后分子一大堆。”虎子心里直纳闷。会议开始了,杨子春斜着一只眼,歪拉个头说:“叫老少爷们来开个会,商量一下反恶霸杨子俊的事。上级决定要反子俊的恶霸,这个我真同意,真随我的心,我高兴得一夜未睡觉,我真想磕个头给共产党,八路军。不过……不过村中有人反映,说咱们不能关东驴臭外翻泥,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再说和潘庄联合斗争,地和房子得分一部分给潘庄,你们说怎么办?”杨半仙没等杨子春说完,就插嘴说:“子春说的对,我看也是。大杨家就是出了不肖的子孙,也用不着奸潘来管呀!自古奸潘不能斗忠良之后啊!”杨子春没等杨半仙罗嗦完,就又说:“爷们,你们说怎么办?你们看能联合吗?联合斗争,子俊准能挨个不轻呀!过去我常听俺刚爷说:“臭是一家,香是一块,一窝皮子不嫌臊。”杨子春说着望着杨刚的脸说:
“刚爷,你说哪?”杨刚想“二杨广是杨家的根,不过他是杨家的一条坏根,是杨家的一条疯狗。”他又想:“昨天当着指导员的面定的两村开联合会斗争,怎么好变卦?”再一想,“杨家的狗疯了,杨家自己打也行呀”。杨刚站了起来,脑门斗了斗说:“子春的意见对,杨子俊是咱杨家的疯狗,杨家狗疯了,咱们自己打。杨子俊的确是条疯狗。就说对我吧,我穷是真的,好赖也是个长辈,你看前年他能猖狂到什么样?他敢骂我上三辈下三辈。”杨刚想到这里气得大眼瞪得溜圆,脑门斗上一根大杠子,手照桌子上“嘭”的狠击了一下说:“这条十足的疯狗,我的意见决不能饶了他。”杨半仙理着羊毛胡子又说:“当年潘仁美老贼害了大杨家多少人?如今叫姓潘的来斗争忠良之后,哪能对得起老令公呢?”他喘了口粗气又说:“千年的仇啦!”四光棍知道杨半仙说起话来没有头,她截住了半仙的话说:“我早就不同意联合斗争啦!前天两村开会时,我就顶了铁骨头一顿。我说,你好你自己带着,不用你们管俺杨家的事。”刘指导员瞅了我一眼,吓得俺再未敢放声。”
小甲、铁弓和巧云也参加了会议。他们心里各有自己的看法,可是都闷着没放声。杨子春问了虎子道:“虎子,你说呢?”虎子把小旱烟管从嘴里狠敦敦地拔下来,向鞋底下磕了二下,说:“咱不想说。我看,你腰里别个驴旋子,走一步,转一转,昨天定的事今天又变了,这样办事上级怎么能信咱?”虎子把已灭了火的烟杆向墙上狠磕了两下,又说:“二杨广坏不坏?他到底是不是恶霸?”杨子春笑着又说:“虎子哥,你忘那年你叫潘格子差点一锄头打死啦?你说咱们能联合斗争?”虎子低个头说:“说那个干什么?那是些过去的事。”杨子春火了,逼问虎子一句说:“你的意见就是和潘庄联合斗争?”没等虎子回话,杨刚火了,大粗嗓门“嚎”地一声骂着说:“小杂种,你就想把自己的疯狗叫人家打去,叫人家来吃咱的狗肉是不是?”铁弓忽地站起来说:“爹,咱还能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昨天定了今天变?再说二杨广欺负人家潘庄没有?两村并在一块,人多又热闹多好,我看,一块斗。”杨刚瞪了铁弓一眼说:“傻小子,知道什么?”这时会场上的一些落后老头子七嘴八舌朝着虎子铁弓一个劲地批评。虎子气得噘个嘴呼哧呼哧的生闷气。小甲调皮地拥了虎子一把说:“吃气饱了撑的肚子大了吧!”虎子未吭气。巧云一看情况,心里想:“我如马上说赞成虎子的意见,准能和虎子一样挨他们那一套,我一个女孩子的话他们更不信啦!”巧云想到这里就泄了气。但她又一想:“入党时刘指导员不是讲过吗?要不怕危险,不怕困难,要坚持真理,现在不说,这不是动摇吗?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是个共产党员,我不怕。”巧云想到这里,鼓起了勇气,站起来说:“刚叔,有话慢慢说嘛,这不是开族长会,你别拉大嗓吓唬人。再说,联合斗争这是同刘指导员、柱子、天生定的,不一块开会也得和人家商量一下,还得请示刘指导员,人家柱子又是干部,咱可不能私自改呀!”杨刚心里想,“这个死闺女子怎么能说出这么一套话?她什么时候学的?”又一想:“过去二杨广敢顶我,今天又出这么一个毛丫头敢顶我这还了得!”杨刚想到这火来啦:“死闺女你知道什么?你也想关东驴臭外翻泥,杨庄的人不能做主,你叫姓潘的来做主吧!”杨刚一个点地斥责巧云。杨子春对巧云常到潘庄开会,心里犯了疑,早想把巧云整一顿,但又找不着适当的条件,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觉着机会到了,就冷嘲热讽地帮着杨刚的腔说:“巧云,我早就看透你是个关东驴啦!看你说的,快成姓潘的人啦!你到潘庄给杨家找个人当家好不好?”巧云气得个圆脸变成了红水桃,黑黝黝的眼睛横了杨子春一眼后对虎子说:“咱们不参加这号会。”一扭身退出了会场。会议就这样吵吵嚷嚷的散了伙。
深春的傍晚,红日刚刚钻进大泽山里,山峰顶上挂的片片云朵立时变的像是红绸。一行北归的雁穿过了彩云,越过了高峰,唱着欢乐的歌曲向祖国北方的边境飞渡。格子、柱子和天生正走在上杨庄的路上。天生望着大泽山上的水红云朵,高兴地说:“你看,大泽山顶上那块水红色的云彩,像不像个姑娘?”格子没等柱子说,抢先说:“天生哥,你是不是得了想大姑娘迷啦?云彩怎么能像闺女?”天生笑着说:“去你的,你就能臭黄人。”柱子道:“嗳!俺爷说过,过去大泽山上有个俊姑娘的故事,你们听说过吧?”格子说:“咱没听过。”“我爷说:“古时大泽山里有个最俊的姑娘,山南有个最丑的王子叫高王,要想娶她做妃子,姑娘不愿嫁给丑高王,高王火了领兵去抢她,姑娘脑怒了,叫山神搬了一座大山把丑高王压住了。现在大泽山南面不是有个高王山吗?那山就是压的那丑高王。”格子说:“对!真的,我到过那个山。”柱子说:“那姑娘是个仙女呀!”格子笑着说:“天生哥,晚上到大泽山上去,仙女看见你,能和你搞恋爱吧!”天生笑着说:“去你的,你胡诌扯我干啥?”三人说笑着上了杨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