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由于阿波罗十一号登月飞行引起灵感而作的《四个月亮之夜》,包括“月亮死去了,死去了……”、“当月亮升起时”、“又一个昏黑的亚当之梦”和“月亮,月亮,走远些”四段。1974年4月21日《纽约时报》评论:“随着他奇异音响和有时有点深奥莫测的行列走进神秘主义,克拉姆几乎总是采用令人吃惊的简单的原始材料,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他自觉地追随着马勒和艾夫斯的道路。”的确,在这首乐曲的结尾处,我们可听到一种马勒式的摇篮曲般的宁静。
第三阶段:1970年—1974年
在这几年中,乔治·克拉姆的创作活动达到鼎盛时期。他牢固地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写下了几部最成熟的作品,使他的声誉达到了峰巅。
在这一阶段创作的主要作品有:
1.《黑天使》(下节将详细分析)。
2.《远古童声》,1970年应伊丽沙白·库利奇基金会之约而作,10月底首演于美国国会图书馆第14届室内音乐节。在华盛顿,此作受到现代作品演出时极为少见的听众长时间起立欢呼。1971年5月在89部作品中荣膺冠首,获得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国际作曲论坛奖。同年并获冈维茨基国际唱片奖。著名音乐评论家哈罗德·勋伯格于1970年11月19日《纽约时报》上称赞此作“光辉灿烂,惊心动魄,个性极为鲜明。”保罗·休姆认为它“具有令人生畏的力量,持续不变的美感,令人耳目一新。”《远古童声》再一次摘用了罗卡的诗句,乐曲总谱充满着非同一般的特殊效果。乐器中包括玩具钢琴、手风琴和乐锯;打击乐中运用各样的鼓、锣和钹,西藏念佛石,日本寺庙钟,一种起源于非洲的调音通通鼓,还有木琴、震颤琴、雪撬铃、钟琴、板盘、管状钟等等。全曲共分五段,首尾呼应,第一段后和第五段前分别插进两段纯器乐的舞蹈音乐“古土舞”和“鬼之舞”。因此,全曲结构又呈拱型状。第一段以女中音唱出一句时颤时跃的华彩旋律,“歌词”纯以语音为基础,并无实在涵义。歌唱者直对着电钢琴的琴弦歌唱,充满非人世的幻想,泛起一阵令人目眩的共振之云。全曲的音乐语言以简单的三全音为基础,但克拉姆怀着极其生动的听觉想象力,成功地勾画了一幅充满野性、空旷遥远的远古风情图。
3.《鲸鱼之声》(1971)系由鲸鱼叫声或曰“歌唱”引起联想而作。美国海军部驯养了几条军用鲸鱼,并收集了与之相关的所有音响资料。克拉姆从鲸鱼声联想到与人类世界隔绝的另一世界中的声音,于是为电声扩大的钢琴、大提琴、长笛三重奏谱写了这首十分新奇却又和谐的作品。它需在一个漆黑大厅中演奏,一道仅有的光束集中在三个戴着黑色假面的表演者身上,以此把场景与人世隔开。1973年在纽约演出后,4月7日《纽约时报》称此作“精巧的音响使林肯中心的听众感到惊奇”,“是迄今使用扩音的最佳曲例。”
4.《Lux Aeterna》(1971)—为夜童而作。这也是一首“音乐戏剧”式的作品,由五个表演者戴上黑色假面,缚上绳索,组合在一支被打上红光的蜡烛周围。
5.《大宇宙Ⅰ》(1972)。这是根据天文学上黄道带所作的十二首幻想小曲。克拉姆把它献给他在大学时的同学、钢琴家大卫·伯格。1973年11月5日伯格首演此曲,获全场喝彩。演奏此曲需在钢琴上拨弦,奏泛音,乱弹一气,用鎯头砸金属块和其他乐器等。1973年11月7日《纽约时报》认为这首乐曲“加强了作曲家作为最富有想象力和使人入迷的创造者的名声。”1973年11月6日,阿兰·里奇在《纽约》杂志上写道:“伯格奏的这首乐曲令人振奋,感动万分,令人头昏目眩。它把所谓‘严肃音乐已到穷途末路’的断言驳得体无完肤。”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作品把各种不同风格和技法,从纯洁的大小三和弦到“尖利”的大七度音程,从“柔美”的五声音阶到“嘈杂”的密集音块,从“空洞”的纯五度到“轰鸣”的钢琴低音半音刮弦,从肖邦《幻想即兴曲》的摘句到口哨吹奏的“在我王冠中将有星星么?”的纯朴曲调,他都“无所不用其极”。然而,这一切手段均被巧妙地“嵌镶”在同一个“宇宙”空间,浑然一体,交相辉映。
6.《大宇宙Ⅱ》(1973)和《为一个夏夜而作的音乐—大宇宙Ⅲ》(1974)。这两部作品是上述《大宇宙Ⅰ》的续篇,体现着同样的创造思想,不复赘述。
从1974年以后,不知何因,乔治·克拉姆停止创作活动多年,可能他在对自己业已形成的风格进行反思,探求新的创作灵感吧?听说他最近又重新操刀,但还未曾听到具体音响。让我们期待他的新作问世吧。
二、《黑天使》,象征主义,整体拱型结构
乔治·克拉姆在1970年创作的电声扩大弦乐四重奏《黑天使》,集中地表现了他的象征主义哲学,与这种象征意义密切相关的数字逻辑,由这种数字逻辑引伸而来的音程作为全曲的核心,以及在这一核心因素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整体拱型结构。
《黑天使》,副题标明《黑暗世界的十三首意象》,以上帝与魔鬼的冲突,天使从天堂堕向地狱,由洁白化为乌黑,象征人间的堕落与罪恶。全曲的核心思想集中表现在7与13这两个数字上。在西方,7象征幸运,13象征厄运。在这里,7代表着上帝,代表着光明,代表着纯洁,13则代表着魔鬼,代表着地狱,代表着罪孽。而反映在音乐上,音数7是最纯净、最协和的纯五度,音数13却是最尖锐、最不协和的增八度、或曰小九度。乔治·克拉姆正是运用包含这两个音程以及由此而来的另一个三全音,构成了为全曲最基本的核心素材的三音和弦:E—A—#D。
全曲按照7与13的数字公式旋转,共13小段,而以第七段为中心,穿插使用了传统的音乐象征:著名的格里哥利歌调《末日的审判》、舒柏特的d小调弦乐重奏《死神与少女》、塔蒂尼的《魔鬼的颤音》,和被称为“音乐中的恶魔”的三全音。为了强调“7”与“13”这两个数字,克拉姆还要求演奏员用法语、俄语、日语、西非的斯瓦希利语数这两个数。
根据作者自述:“《黑天使》是从我们当代充满问题的世界中受到启迪。这首半标题性音乐通过基本核心—上帝与魔鬼的对抗—为象征,而不是纯粹描写现实。”这段话清楚地表明,他借用早期画家用来象征堕落的“黑天使”形象,讽喻现世,勾画了一幅所谓“灵魂旅行”的肖像。这一“旅行”分为三个步骤亦即作品的三个部分:Ⅰ启程,以天使的失去天恩堕向地狱象征人世的精神堕落。Ⅱ、空缺,表现黑天使堕落后精神的湮灭。Ⅲ、回归,展示黑天使企求重新回到天堂的赎罪心理。三大部分的中心段落各为十三小段中的第一、第七、第十三段,是全曲仅有三段四重奏全奏,并被标明是三挽段“歌”,以第一段全奏为开端,依次递减到独奏,又递增至第七段全曲中心的全奏,如此往复,使全曲结构形成一个巨大的拱型。(见《黑天使》结构图示)
《黑天使》在音响效果上达到很高的成就。作为弦乐四重奏,它的某些音响简直使人目瞪口呆。描绘“电昆虫之夜”的段落利用经过电声扩大的弦乐器在高声区以极强、极弱强烈对比的力度,奏出小二度叠置的密集音响,使地狱虫豸嘶鸣之状栩栩如生,用弓击弦而组合成怪异但生动的节奏,形象地刻画出骷髅骨骼翩然起舞的怪诞形象,从舒柏特《死神与少女》中摘引的乐句则由弓“倒拉”提琴,在靠近弦轴处演奏,这种效果恰与代表“上帝音乐”的用盛水玻璃杯发出的晶莹透明的音响形成强烈对比。凡初听此曲的人们皆不禁为“弦乐四重奏”所能产生的奇异音响所折服。
总之,乔治·克拉姆在其作品中所塑造的形象和意境往往带有寻求远古的野性,探索宇宙太空的神秘,揭示东方哲学的深邃奥秘和人世间充满矛盾与戏剧冲突的强烈感受等等特点。他在创作手法上也不拘一格,把安东·韦伯恩的凝聚精练,印象主义的色彩描绘,浪漫主义的情感渲泻,偶然音乐的即兴碰撞,以及对古典大师作品的“引言摘句”均冶于一炉。但把所有这一切综合在一起而不使听众感到风格混杂的“凝合剂”,则是在他作品中占主导地位的抒情性格与戏剧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