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知道病情。”
紧闭的病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并且不甘示弱地向一边晃了晃，季子矜皱起眉头扫了一眼这个不主自来的“外来者”，抿抿嘴，目光仍只落在医生未来及收起的X光片上，脸上依然苍白的，但已没有了上一次的虚弱，闵千宇心里放下一声重重的喘息。
幸好赶上了。
“我是病人亲属，对病人的一切病情都有知情权，要怎么治疗，医生们不都应该先争取一下病人亲属的意见吗？”不能让她知道，闵千宇已经不知道老天到底是对子矜残忍还是对自己残忍了，刚刚看清了自己苦苦追寻的人真面目，却在刚刚想补偿她时发现自己更加不可原谅的过失。因为最初的枪伤伤在腰上，而在后来解救人质的搏斗中利刃却刺破了她的腹腔，她的子宫——她将永远失去做母亲的可能。
“病人需要静养，你们让她好好休息吧。”闵千宇从来没想过终有一天自己看着那双不熄灭了盈盈笑意的双眼看着自己时，尽管清冽依旧，心却如霜剑风刀般割得心如风絮般片片碎了一地。
那是自己一心要保护的宝啊，虚情假意地捧起再无情地狠狠摔碎，现在自己要修补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我是她丈夫。”
季子矜轻抿着的嘴角微微翘了起了，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笑，但心里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微微闭了闭眼，疲倦地露出一个嘲弄的似笑非笑。不就是子宫穿透吗？自做特警的那一天自己就有了这种随时会奉出自己一切的自觉。
不是不遗憾，也不是不感伤，但却完全没有那种当初预想中的痛彻心扉。
只是感慨一切竟来得这样快。
“我会好好休息的，手术我自己签字，”季子矜淡淡看了一眼发型微乱的闵千宇，做工考究的名牌西装明显的褶皱让他显得几分狼狈，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露出了那期盼已久的无措与慌乱，那是关心则乱啊，但心却没了当初的感动。
终究是没有感情的愧疚啊，季子矜庆幸自己看过他太多次无情的背影，虚假的谎言，“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对我没有任何的责任。娴雅自小就胆小，她应该更需要你的安慰。”
闵千宇一愕，抱着辛辛苦苦煲了上午的粥手臂瞬间僵硬。娴雅，自从三天前摊出了过去与真像，他已整整三天没想她了，那个曾经以为占据了自己生命的美丽女孩就在看到季子矜病历的那一瞬就被自己遗忘了。
即便自己是怎样拼命的挣扎、抗拒，但心却早已替自己做出了判断与选择，自己一直选择的就是子矜啊。只是可惜自己明白了，却也失去了告诉她的最好时机。
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闵千宇偷偷苦笑。
“我没签字，我们……”闵千宇辛苦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声音哑涩，但相对心里的失败感，他更在意季子矜现在的身体，“我看他们笨手笨脚的没家里饭做得好，外买营养也不好，我带了营养粥……”不能再错了，即便心里再澎湃，但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出半分刺激病中的人了。
还有，不能让她去想那张该死的病历。
营养粥吗？季子矜眼神往他怀里那个精致的暖壶淡淡瞟了一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不记得多少次自己独自在那空荡荡的别墅里默默倒掉的饭菜，还有那一只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打开的生日蛋糕。
是他给了自己家的渴望，也是他亲手终结了自己这个梦想。
入了这一行，就注定只能享受孤独，并学会珍藏寂寞。
这是爸爸临终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追逐了多年的亲情在这一声轻轻的叹息中终于落下了帏幕，也应该在那一刻自己就已没能力再去执著与曾经坚持的是非恩怨。
对与错，在军人的世界里就只有了正义和黑与白。
“你，回去吧，我们只是个意外，我的电脑蕊片很快就会恢复你被遮盖的原始数据，你可以放心我以国家安全部的名义保证决不会泄露。娴雅是我唯一的妹妹，交给你我很放心。还有，我这里有专门的营养调配师，他们不只是粗手粗脚的。”季子矜示意护士开始给自己整推车上一堆的药物，医生收起手中的东西也准备离开了，闵千宇却标杆一般一直笔直地立在原地。
他没料到子矜会是这样的冷漠，还会赶他，以前既便他做了再过份的事，她可都只会柔柔地笑笑，转过身，精纯的程式或材料就会一如既往地摆到自己面前，那些，都只是因为任务吗？
闵千宇固执地抱着自己精心煲好的粥直直地向季子矜乌黑的眼眸瞪去，却被那更深了清冽光刺痛了眼。
透明的春水已党内冽成了幽幽的秋潭，多了层层自己看不透的雾，但眼角那抹掩不去的忧伤却只看得他心疼。
“这是……”还是想告诉她，这是自己亲手煲的粥，不是说自己做得怎么特别好，只是想告诉她这是自己为她做的，只为她，但声音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从何说起。
“送去给娴雅吧，我不需要了。”既然已了无牵挂那就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一切不切实际都忘了吧，季子矜厌恶季屈自己，更何况她已退出了。
“这是你的。”
闵千宇倔强地将粥放在她的床头，在她说出更冷漠的话之前大步走出病房。他是行动派，从前为了一人误会可以不顾一切把娴雅捧在手心里，现在认清了自己的心，他便已决定把眼前这个人好好放在心里，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有多少不能和自己坦诚的秘密，认定了她，就决不会再放开她。
她需要时间重新接受自己，那自己就给她充分的时间。闵千宇决定先离开，让季子矜能平静下来，但他却忘了，他能等，别人却是不能等的，在他看不到的黑色角落里，一双精锐却阴郁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然，当他感觉到脑后一阵震痛，陷入一片黑暗中时，同样也没不会想到，表面冷静如冰的季子矜在他走后独自盯着他的那壶粥看了好久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