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街
我第一次
走进这座庞大的山城
然而，四十多年来
我牢牢地记得
这里许多许多街的名字
记得我从西北高原
投寄过诗稿的街
记得几个朋友
奔赴宣化店之前住过的街
记得一摊血
映红了祖国天空的街
我永远记得它们
就象记得我的遥远的故乡
生命和诗的起点
二、早安
没有太阳
不必说：早安，太阳
没有朝霞
不必说：早安，朝霞
只说：
早安，雾里久久不灭的灯光
早安，嘉陵江上启碇的船
早安，窗外崖畔上新开的蜡梅花
只说：
早安，早安
静静地安息在这山野上
厚厚的腐殖土下面的
我认识与不认识的
英雄的灵魂
寒冷的十二月
我从北方来
三、腐殖土
一路上重庆的山野
就闻到了浓洌而醇厚的
腐殖土的气息
黧黑的油滋滋的腐殖土
气脉多么旺盛
好久不见阳光
也突突地蒸发着波浪状的热气
它永远不会僵冷，不会干结
青嫩的胚芽
在它严严实实的覆盖下
舒畅地呼吸着
做着黑甜而温热的
春天的香梦
重庆的山野
被壮阔的江流滋润着
千万年以来
茂密的草丛、荆藤、野花
坚韧的长长的根须
含磷的骨骼和搏击过风暴的羽毛
一层层鸟粪、枯叶
一滴滴芬芳的树脂
还有种子抽芽脱去的皮壳
还有灼热的汗水
和更灼热的血汁
不断地沉积着，发酵着
一年一年地翻垦着……
腐殖土
越来越厚
越来越宽广
我深深地挚爱
这充满着鼓胀着生机的
腐殖土
和它的浓郁的气息
四、柑桔和阳光
天天盼望
一瞬间的一片阳光
而满街的柑桔
红得象成堆的小太阳
怀着对阳光的思念
买了一网兜的柑桔
圆圆的柑桔里
贮满浓缩的阳光
好红的小太阳啊
好甜蜜的阳光
峡谷两岸的山峰
阴森森冷悽悽的峡谷
一边一个青翠的山峰
流动的云霉
七彩的虹霓
还有灿烂的闪电
常常把它们系联
但它们只能默默地对峙着，倾慕着
不能相互靠近一步
只能永远在峡谷的两边兀立着
成为最有魅力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