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存钱——不知你有没有类似感觉,存钱的感觉就是好,一是陡然间不由自主地产生许多信心,说话声音嘹亮,底气十足;二是储蓄所的几位少妇(有一位系姑娘)都冲你笑得很灿烂(指存三千元以上,三百二百的不在范围),当然,取款时她们也微笑,但,总觉得有点假,一点点的(特别是你取万元以上)。
其实也该理解,上级给她们下有目标任务,完不成的话——今天工作没完成,明天想完成怕没工作了吧?
我不论存取,一般都选午后。那会儿爱喝酒的还没起场,大部分富贵之家则正午休,储蓄所清静,去了就办,不等。
该所小,只四人,两个一班地轮。这阵子只一位,叫郑丽,是所里主任,和我是邻居,有一种成熟美。
我说:“咋掉你一个了?”
小丁吃饭去了,换着吃。
我见桌上放着一束鲜花,眼亮了,因为有玫瑰、康乃馨啦等,包装亦很高雅,我说:“哟,多漂亮的花,谁给的?”
郑丽道:“花店,给丁姑娘。”
“红纸上写的啥?”
“生日快乐。”
这当口,一位苗条洋气的姑娘进来了,她一眼盯住我手里的红票(存款票颜色),笑吟吟地道:“叔来了——不不不,对不起,是哥来了。”
然后看看郑丽,抱歉地又说:“上次喊你声叔,叫郑主任狠狠整我了一顿,说我把顾客喊老了,唉,这记性……”
郑丽绷着脸指指花道:“没看见吗?谁送的?”
小丁先掂起鲜花,放鼻子下闻闻,又看看红纸上的字,抿嘴笑笑,不应腔。
郑丽扭头问我:“能猜着吗?”
小丁马上抬头,瞪大眼睛。
我说:“小丁,猜对猜错可不兴怪。这是一位在你面前,比奴才还奴才的男人送的……”
郑丽与小丁大笑。
回来后有点后悔,因为鲜花肯定是她男朋友送的,我的玩笑话小丁能听懂吗?是不是有点过圈了?
半月后,因妹子买房急用两万元,立等。我只好破例,半晌午便去储蓄所。
这会儿果然热闹,有七八个顾客,好不容易轮到。递钱时小丁才瞅见我,她使劲儿点点头,笑笑。
我接住钱,说:“拜拜。”
她当即站起,俯身,鼻子都快碰住玻璃窗了,又摆摆手。
我大为困惑——前边说过,只要取款超万元,营业员的笑就开始掺假了。今儿不仅取款两万,而且小丁既微笑真挚,还在极忙的情况下,站起招手告别,这可是一种从没享受过的待大款的礼遇啊。
当晚到郑丽家串门子,我扯起上面疑问,郑丽忽然没头没脑地反问:“还记得为那束鲜花你开那玩笑吗?”
“与这有啥相干?”
郑丽笑了:“你知道小丁咋评价那玩笑:经典经典经典!连着三个经典。”
我怔住了。
郑丽说:“你了解我们女人吗?爱叫捧,捧得越高越好!你说她男朋友见她像‘奴才’,‘比奴才还奴才’。这不证明她很受崇拜吗?你又这么说,不证明连旁观的男人也很羡慕她吗?见了说话办事都叫人心情好、都叫人感到自尊的人,谁不格外客气呀!”
我连连点头,想:“主任到底是主任,确实有点水平。”
郑丽说:“你可真会巧夸人哪。这次我才意识到,你——包括好多男人,都是见了鲜花似的美女就比奴才还奴才这号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