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就反感化妆。记得早晨梳头,本来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可以说是很漂亮的,犹豫几秒钟后,却又用手把头发胡乱拨拉拨拉,“美丽”即又变成乱草窝了。母亲大惑不解,问:“梳得多好看呀,你咋……”
我说:“好看个屁!跟电影上的汉奸、叛徒似的。”
我说的是实话,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革命战斗故事片子,凡是反革命、反动派、反面人物、民族败类,头发基本都是发明起光,像狗舔过似的。而革命志士、革命烈士、革命群众、共产党员,服装破破烂烂就不消说了,头发则基本乱蓬蓬的。我乃贫下中农的后代,共产主义接班人,党员培养对象,怎么能向坏蛋们学习呢?要打扮得像革命英雄的样子,才是金光大道。
现在想想,这些思维活动显然有点可笑。特别是新时期以来,观念开始变化,但反对化妆原则没变,只是具体理由变了,即换汤没换药。
更新后的观念是:如果天生丽质,自然妩媚灿烂。倘若是个丑八怪,生就骨头长就的肉,再化妆也是瞎子安电灯,不光没用,还浪费能源。
后来有位外号叫“牛鼻”的朋友告诉我:你错了,化妆绝对有用,比如这满县城满大街小巷的美女们、帅哥们,如果县政府下个红头文件,今天出门统统不许化妆,你再到街上转转看看吧,哼,保准都是些酸菜糊汤面条的样儿。
平静下来一默谋,牛鼻的话是对的。我很仰慕的某女士,在政府部门上班,面似三月桃花,身如春风杨柳,西峡的宋祖英啊。可是有一天,在白羽路遇见了,她在路边蹲着开摩托的锁,可能是锁有点啥问题,她俯身在那儿,上衣与裤腰脱节了,露出那点脊背跟黑油菜似的。颜色与脸色相去霄壤,意外!从此我对她就谈不上仰慕啦,脊背油菜色是真的,面部桃花色是化妆效果,若非这次偶然机会,我至死都会把她作为心中的嫦娥。
人该化妆,牛鼻的话在理。
“化”哪儿?按当今审美观念,没有一根头发,没有一根汗毛,没有一个细胞应该例外。先说发型,男士们有爆炸型、彗星型、绅士型、老板型、和尚型、道士型……女式更热闹了,大波浪、中波浪、小波浪、微波浪、蓬松浪、拉直浪、发尖浪……光“浪”都“浪”二十几种,而且月月都得去美容店“浪”一次,很费钱的。还不说淑女型、学生型、职业型、公关型等,百“型”齐放,五花八门,多了。再往下细数,五官啦、三围啦,甚至手指甲、脚指甲。反正头顶长鲜花,脚后跟流香水,从头顶美到脚后跟啦。
不过,再多也得有重点,有关键,有核心,这地方应该是脸。
俗话说,美不美,眼和嘴,浑身上下任何部位都可以遮盖,可以伪装,只有脸是纯暴露的。再丑的人,只要把脸粉饰成功了,就会自然而然地给周围人带来一种信息,她肯定通体漂亮。牛鼻就爱说“结婚是结脸哩”,看来有点道理。
台湾作家周腓力说:“在台湾,早晨七点钟前无美人。”猛自听去,此话无头无脑,我沉默良久,才灵醒了。为什么?不就因为这会儿的女士们都在化妆嘛。
话又说回来,涂脂抹粉尽管重要,却并不可靠。前不久中央电视台曾播放一条新闻,祖国大陆同意台湾派观察员参加世界卫生大会,台湾的所谓卫生署长叶金川兴冲冲地赶到瑞士,宴会时,突然一名来自台湾的女留学生(“台独”分子)闯了进去,冲叶金川大吵大闹,叶金川气得不知说啥才好,只是颤抖着声音用闽南话斥责她:“不要脸!”
台湾媒体也纷纷评论这个女学生“丢人丢到国际上啦”。
从屏幕上看,这个“台独”女大学生年轻漂亮,妆也化得相当有水平。但,她那女疯子般的举动,野蛮低下的做法,使化妆帮不了她一点忙,还落句“不要脸”——这三个字可不是多好听的话儿。
我个人也经历过一件事,某次在舞厅跳“交谊舞”,不小心踩住一女士的脚,看上去她二十岁左右,披肩发,超短裙,时髦死了。我正要说对不起,谁知她脱口尖叫:“嗳日啊!”
都笑了,这姑娘自己也笑得弯了腰。
平心而论,这姑娘的举止不失天真,不失率直,甚至不妨说还有点可爱。但,这种吓人的天真、吓人的率直、吓人的可爱,猛自叫人脑子一片空白呀。
又顶真看几眼,发现她除了本身漂亮外,还打有眼影、唇线分明,身上散发出高贵的法国香水味儿,总之,化妆也精致,标准的美女!话到这儿,我忽发奇想,别看她那么迷人,假设谁把俺俩往一块儿撮合的话,倒找钱我也不要她。种坏了庄稼是一季子,说个害老婆可是一辈子,我又没喝醉嘛,能去找个快成型的泼妇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