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农村集体户里入党的。分到油田后,因为是党员,在政治统帅一切的年月,她的路便很顺利。她分到油田作业站,聪明能干的桂桂,很快便当了作业站的副指导员;工作不久,为了加强女队的领导班子,就把她调到女队当了副指导员。
因为她的经历,让女钻工们感到她具备当领导的要求,她表达能力强,有组织领导能力。当时来女队参观的人越来越多,国荣队长能做不能说,介绍女队的事,自然落在了桂桂头上;而一些老队员便认为她说得多做得少。桂桂觉得是个别人有嫉妒心,所以她的心情不够舒畅。这种矛盾后来显露出来了。一次夜里桂桂下班后回宿舍,叫不开门,她便狠砸,屋子里的人说是睡着了,实际上是不想给她开。这就惊动了曾指导员,是他亲自过来给桂桂叫开了门。曾指导员支持她的工作,于是传出他们在相爱。曾文很认真地追查这是从哪儿传出的话,她对指导员说,你这样追查下去有什么用呢,人人都有一张嘴,让她们说去好了。三十多年过去,我问她与曾的关系,她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从来不曾相爱过。1972年4月,大学招工农兵学员,她被保送上大学。这是当时多少青年向往的好事,她成了幸运儿。部队来的苏参谋长和她谈话。她说:上大学可以,我学政治。苏却说:你要学技术,上地质学院石油物探。这不是她的愿望,但她服从组织安排,上了长春地质学院。她的幸运,曾令人羡慕不已。
她入学第一年是补基础课,学习高等数学,学习英语,这都让她很吃力。但她很努力,用女钻井工的精神,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克服呢?
1973年,召开全省共青团第七次代表大会,她当了学生代表。省委知她是闻名全国的女钻井队的副指导员,在研究团省委班子时,要她进团省委班子。团省委书记找她谈话。她不想离开学校,她真的想学习,但领导决定她不能再上学,而要她参加组建团省委的工作。
“我读完大学再工作不可以吗?”她提出自己的要求。当她真想学习不再想搞政治的时候,却让她搞政治了。领导说:党要求你马上到团省委工作,可以按大学毕业待遇。于是,只上了一年大学、刚补完基础课、专业课还没有学过的桂桂,就拿到了大学毕业证。
1973年5月,她到了团省委工作,并被指定当了副书记。她步上了政治的巅峰。
在她开团代会的时候,一个当代表的老师与她相识了。这个老师也是下乡知识青年,他从师大外语系毕业后,到地质学院当外语老师。他比她大三岁,是天津人,春节前回了天津。她到了团省委,便有人说有一封信是从天津来的,她没有当回事。她到团省委后,要到省委党校学习半年。这位老师来找她,听她讲马列主义。老师毕恭毕敬地听她讲。半年以后,他向她正式求爱,并道出了生死不渝的表白。
她被他的真诚所感动。她把他的情况向当工人的父亲说了。老人却不同意女儿的这个选择。老人对天津卫没有好印象。但她没有听老人的话。
1977年10月,她与他在地质学院举办婚礼。团省委的同志和他所在的教研室的人参加,没有大操办,很简单地办了。为祝贺他们的结合,以团省委党支部名义送了四本马列书。朋友们送的是大铝锅和暖壶;地质学院的学生宿舍里分给他们一间房。因为父母不同意她的婚姻,没有来参加婚礼,只有弟弟来了。
一年后,她在这间阴冷的小屋子里生下了她的儿子;也在这一年的10月,她同样以“双突干部”被免去了团省委副书记的职务。她被分配到了省化工厅的一个地质大队。她仍做团的工作,当了这个大队的团委书记。她曾为自己被免职找到团省委书记。她说,当初我想上完大学,你们说党要我工作,把我安排成副书记,如何成了“双突干部”?她要领导说清楚,她要搞明白,可没有人向她说清楚。团省委书记安慰她说:你这不是“双突”,你先下去好好干,以后还是能回来的。她找了地质学院的党委书记,找组织部门,最后还是到了地质大队。
1984年,她的丈夫以访问学者名义去了美国。她一个人带着儿子留在国内。
儿子从小学上到中学,上到高中,上了大学。他还是没有回来,后听说他在美国有了新欢。她提出了正式分手办离婚。但人不回来,如何办理手续呢?
她找到最好的朋友商量。办法总是有的。她用了冒名顶替的办法,这个男友装扮成她的丈夫,到了街道办事处。
离婚证两个,一人一个拿在手里。
她把离婚证书,寄到了美国,寄到了他的手上。
他接到离婚证书,给她来了长途电话。说接到了离婚证又想起了在一起的日子,他非常难过。
她对他说了这样的话:过去,我们因为不太了解而结合;今天,我们因为太了解而分手。
她今天平静地向我说着这一切。她曾经为此流过眼泪,但当她把这一切看透之后,她如同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到省城便想见她,但怕引起她的伤心,我只是看看她。她谈得很好,很平静。说到她的儿子,她的眼睛里闪出光来。儿子大学毕业,很优秀,留在北京,在一家跨国公司工作;最让她高兴的是儿子知道母亲的不容易而非常孝顺。她说:她要到北京看儿子去,一定和我再唠。我为她的平静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