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还寒。
是夜,华灯初上。
烟花柳巷,脂粉飘香。莺莺燕燕,软玉温香。
醉月楼――本地最有名的青楼,此时灯红酒绿,人声鼎沸。今日,是毫州城第一花魁“红玉儿”,观楼献艺的日子。每逢这一天,醉月楼里更是座无虚席,客人摩肩接踵。人们都想争相一睹花魁的绝世容颜。
这“红玉儿”年方十九,不仅容貌倾城倾国,而且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堪称才貌双全。醉月楼专门为红玉儿搭建了一座高台,名为“观楼”。每逢初一、十五,红玉儿都会在观楼之上,以歌舞琴艺助兴。毫州内外的大小富豪,均慕名赶来,为之一掷千金。
今夜,正值月圆。醉月楼里早早地就已经挤满了前来一睹芳容的客人们。老鸨满脸堆笑地穿梭于人群之中,不时招呼姑娘们要好生待客。也有相识或者相好的老主顾,凑到老鸨的面前,打听着醉月楼里新来的姑娘,或者趁着老鸨招呼伙计上茶的空当,在她肥硕的屁股上狠狠掐上一把的。一时间,惊叫声,打情骂俏声,浪笑声,调情声混为一谈,其间还夹杂着歌妓们甜美的歌声,唱得都是些浓辞艳赋,淫词浪曲。
酒过三巡,醉月楼里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此时已经有一半开始东倒西歪。各自怀中的美娇娘们,更是嗲声嗲气,半推半就,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其钱袋子里的银钱尽数套出。空气中充满了欲望,整个醉月楼沉浸在纸醉金迷的靡醉气氛中。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是红玉儿!红玉儿出来了!”
霎时间,整个大厅里一片寂静。原本的喧闹声早已如烟消云散般消失无踪。人们都摒住呼吸,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观楼之上。
只见明月之下,一名白衣女子缓缓步入大家的眼帘,在她的身后,跟随着另外一名女子,怀中抱着一张古琴。那名白衣女子,便是人们引颈期盼的红玉儿。
红玉儿头梳精美的“百合髻”,发髻两侧各插着一串长长的珠饰,浑圆的珍珠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髻上别着金色的饰花,脑后对称插着六只金质镂花钗朵。她双耳戴着珍珠耳环,脖颈上佩戴着一串嵌满宝石的项链。娇媚的容颜在珠宝的映衬下,更显得精致、艳丽。
她身着银白色的低胸长裙,酥胸半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透明的薄纱长衫,雪白的肌肤与明月竞相辉映。修长娇弱的身形,犹如一棵弱柳,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摆。
抱琴的女子,将怀中的古琴轻轻放在面前的矮桌上。红玉儿微微向台下的众人欠身行礼,而后优雅地坐在琴前。
“各位大人久等了!小女子红玉儿这厢有礼!”台下一片寂静。
“难得诸位如此雅兴,今夜聚此。小女子先献歌一曲,以祝酒兴!”
甜美的话音落下,随即,悠扬的琴声如流水般,从纤弱的十指下流淌出来。朱唇开启,委婉绵柔的歌声绕梁而出。唱的正是李延年的那首“佳人歌”。
台下的看客一个个均被这清新脱俗的歌声所牵引,各个举杯多时,却早已忘记,任凭杯中的琼浆玉液渐渐冷却。更有甚者,只干张着嘴,而手中的玉箸却已经跌落在地竟不自知。
一曲唱罢,台下依旧鸦雀无声。
红玉儿在台上,不禁用手轻掩面庞,嘴角微微一笑,娇滴滴地说道:“怎么,难道小女子唱得不好,令各位大人见笑了!”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如梦初醒,紧接着,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红玉儿起身,再次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说道:“既然诸位兴致不减,小女子就为大家献上一舞,还望大人们今晚能够尽兴!”
话音刚毕,不知何时,观楼之上已经坐好了十几名乐师。
之前抱琴的那名女子再次上前来,将古琴和矮桌撤下。随即又上来了十名容貌艳丽,衣着华丽而暴露的舞妓,她们各个浓妆艳抹,袒胸露背,围绕在红玉儿的身边。随着乐师们的鼓点和音乐声响起,观楼之上的舞妓们翩翩起舞,红袖生香。
与刚才弹唱时不同,此时的红玉儿一改先前的端庄秀丽,变得妩媚多情。一对柳眉之下,一双杏眼勾魂夺魄,两条洁白的玉臂时而舒展,时而弯曲,杨柳般的细腰,伴随着音乐婀娜摇摆。旋转中,钗环叮当作响,轻纱曼舞,两条修长的玉腿在薄如蝉翼的沙裙下若隐若现。
台下的看客们早已经热血沸腾,为之疯狂!人们簇拥着观楼,大喊着红玉儿的名字,大把的银票和珠宝被抛上台面。醉月楼的老鸨笑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上,她不停地吩咐下人赶紧把散落在地上的金银珠宝收拾起来。
观楼之上的红玉儿,带领着那十名艳丽的舞妓,继续不停地摇摆旋转着。台下,看客们半醉半醒,也不管身边是谁,只管拉过来也随着音乐旋转着。一时间,**、嫖客乱作一团。空气中的温度急剧上升。
台上的舞妓们还在艳舞着。不知何时,红玉儿已经从观楼上退了下来。她身披一件银狐披肩,沿着墙边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小心地向后院自己的房间走去。这时,老鸨赶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红玉啊!今天,你可不能再这么着就溜走了!”
“妈妈这话说的好奇怪!今日的歌舞女儿已经表演完了,这会儿要回房去休息了,有何不妥呢?”
老鸨抬起她那肥嘟嘟的大脸,嘿嘿地笑着,说:“红玉啊,你也知道,这台下的公子老爷们,都是冲着你来的!他们可是一次不落的回回都来捧你的场。这些人可都是些财神爷!你要是总不让他们尝到点甜头,那这生意以后可就没法做了啊!”
红玉儿看了看老鸨,自从自己六岁那年被卖到醉月楼,至今已经十三年了。这张一直被自己称为“妈妈”的丑恶的肥脸,自己不知道曾经忍受了她多少的责骂和毒打。如今,自己是毫州城的第一花魁了,这张肥脸虽然不再对自己打骂,并且每天都陪着笑脸,然而,自己却依然无法逃脱她的掌控。
红玉儿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肩上的银狐披肩,那柔软细腻的长毛,依然无法完全抵挡初春夜晚的寒风。
“那些客人们给的银票和珠宝,妈妈不是已经命人收起来了吗!怎么,还不够吗?”
“这个吗,你也知道,那能有多少!”老鸨清了清嗓子,双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揣在袖子里的那卷厚厚的银票,继续假惺惺地说道,“我是想着,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啊!早点赚够了赎身的银子钱,早些从了良,看着你下半辈子有了着落,为娘的我这心里不是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了吗!”
红玉儿冷笑了一声,“您不就是想让我接客吗!可我也早就有言在先,除非是我看上的,否则,就是一头碰死了,也不能够!”她看了看老鸨那涨红的脸,接着说道,“至于赎身的银子钱,您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会一分不少的给您的!”
说完,红玉儿撇下老鸨,独自一人转身回了房间。恨得老鸨在院子里咬牙切齿,小声骂道:“小娼妇!别得意!老娘早晚有办法对付你!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就想爬到老娘头上!等着瞧!早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就在大厅里热闹非凡,人们纵情享乐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左金吾大将军到!”
老鸨慌慌张张地从后院赶到了前厅。只见,在大厅的正中央,一位身着银甲,头戴银盔,腰挂佩剑的男子独自坐在桌前,正在自斟自饮。在他的周围,站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
醉月楼的前庭内站满了官兵,原本在大厅里饮酒作乐的客人们,此时,都被赶了出去,散落在院子里。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走又不敢走,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呆站在原地。
要说这醉月楼,在毫州当地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进出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则贵,还从来没有人敢到这里来滋事。可是今天这位爷,看着眼生,似乎不像是本地人,要说是寻仇,自己也从来没有和军队上有过任何的瓜葛啊?老鸨看到眼前这阵势,也觉得手心里直冒汗。
她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脸上习惯性地堆满了笑。她慢慢来到酒桌旁,欠着身对那饮酒的男子说道:“不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了!敢问您这是有何贵干啊?”
那男子斜眼看了看老鸨,并不忙着回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才缓缓道:“你就是这醉月楼的老鸨子?”
老鸨听他这么不客气地问话,心中虽有不快,然而却畏惧他手下的众多兵士,所以只得继续陪笑道:“正,正是!不知将军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