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离市中心远的很,大部分都是平房和自家盖的两层楼房,街边的几个大爷光着膀子凑在一起下着象棋,老太们就端着椅子坐在外头,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扯着家长里短。
这里车子少,大部分去市里头的,也就只能等那半小时才一趟的破巴士,像我家这种能开上小车的,在那时候可算是富人,周边的街坊邻居也难免羡慕,更有的就在私下嚼舌根,看不惯比自己富裕的,少不了说上几句难听的话。
而这些难听的话,那些大人们也说的不避讳,多半都是当着自家孩子的面,少不了也带坏了小的。
“切,你爸妈整天不见人,我爸妈说了,你爸妈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背地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要不然也开不上小车。”
“胡说八道,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我就说,我就说怎么了,你家爸妈偷鸡摸狗,整天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那时也小,只有十岁,正好是最皮的时候,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熊孩子,这火头一上来,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在一群熊孩子的起哄声里,和那满口不干净的臭小子扭打在了一起。
虽然说小孩子打架也就那样,可是这都下了狠手,不一会儿就各自挂彩,那小子的妈听见动静赶忙跑来了,瞅见我恶狠狠地瞪眼,她一个大人也不好跟我一个屁孩子计较,扭着那小子的耳朵就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全身已经脏兮兮得不成样子,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破了,动一动就扯得疼。
那时候性子倔,除了心口赌着口闷气,就是憋着那委屈的眼泪不掉,托着一身酸疼就回了我家的那二层小楼。
那时候我小,对爸妈心里也挺怨的,他们两个经常性的不在家,做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两人都神神秘秘的很,特别是最近,老是揪着眉头不说话,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拖着一身酸疼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自个拿出药来擦,他们两个已经两天没回来了,我也从小独立惯了,凑合着在邻居那蹭饭勉强就这么过。我经常都怀疑,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
平时心情不好,我就会偷偷溜进他们的书房,书房是家里最大的房间,堆得到处都是书,从小也许是受了他们两的熏陶,我对书总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在,毕竟书是死的,没那么多烦心事儿。
翻了一本不久后就开始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就睡得沉了,待书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把我惊醒后,这天已经暗下来了。
我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心想着他们两怎么突然回来了,瞧见我这一脸青紫肯定少不了要挨顿揍的。
我这正想着,房门就啪地一下打开了,一身狼狈的老爸快步走了进来,瞧见我只是愣了一下,居然半点也没训我话的意思,提着个大包就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地就朝我道:“小墨,快去你妈那,赶紧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走?去哪?”我一愣,这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大半夜的跑路,难不成爸妈真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
“别问这么多,快去!”我爸吼了一嗓子,将我吓了一跳,也来不及多想,只得赶紧跑了出去。
我呆呆地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只见爸妈两人一阵神色匆匆地胡乱收拾了些衣服,老爸从书房里提着满大包书冲了出来,将包往我妈手里一塞,一把抱起我就往外冲。
两人带着我慌慌张张地上了车,这车不是我家的那台,也不知道他两哪里搞来的,一路飞奔就离了家。
我在车上睡了醒,醒了睡,老爸老妈两人轮流开着车,一路都没停,跑了几天的路,把我送到了南方的一个农村。
村里的一个老头等在一座老宅子外头,瞧见我后赶忙一把抱住了我,催着我叫爷爷。
我张了张口叫了一声,老爷子点头一笑,而后一脸严肃地望向我爸问道:“有人跟来吗?”
我爸摇了摇头,带着我妈就赶紧跟着我爷爷进了宅子里,将门一拴,就冲去了祠堂那头。
“爸,这些钱您收好,小墨就交给你了。”老爸将一本存折塞进我爷爷手里。
老爷子皱着眉点了点头:“其他家那边怎么样?”
“都在撤呢,张家那边准备出国,陈家早两天就跑了,白家的已经跑不了了,那伙人很快就会找过来的,您放心,他们肯定找不来这。”
“古卷呢?”
“在我这!”老爸拍了拍怀里,我抬头瞧了一眼,只见他怀里古着一个大包,好像包着什么东西。
“我和小念会想办法把它藏起来,绝对不能让那伙人找到。”
这时候,老妈端着一盆奇怪的红色水走了过来,一把搁在了八仙桌上,拿着一只笔塞到我爸手里:“他爸,快点,没时间了。”
老爸匆匆点了点头,老爷子一把抱起我走到桌边坐下,伸手就开始扒我衣服,我有些慌,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想要挣扎,老爷子冷眉哼了一声:“小子,别动。”
我一抖,只得光着上身趴在我爷爷腿上,老爸卷起袖子,拿起毛笔沾了点盆里的水就开始往我背上写起什么来,一边嘴巴里还念念有词的。
不过是在背上写字而已,也不知那奇怪的红色水是什么,只觉背上一阵火烧般的疼,老爷子紧紧地抓着我让我动弹不得,我只得哇一嗓子就嚎开了。
折腾完后,我可怜兮兮地抱着爷爷在旁抽泣,老妈瞧着我眼泪直流,一把抱住我就吻了吻,好像很是不舍,老爸眼眶也通红一片,将我抱住,低声道:“小墨,以后好好听爷爷的话。”
我那时候不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只觉得两人都很奇怪,乖乖地点了点头,他们两人朝老爷子嘱咐了几句,就匆匆地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之后我常问老爷子,我爸妈啥时候回来,老爷子只是摸着我的头道:“快了。”
再后来,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我再问,老爷子已经不说话了,只是瞧着我连连叹气。
说来也奇怪,我爸在我背上写的字居然洗不掉,就好像纹身一样,印在我背上密密麻麻的鲜红一片。
我问过老爷子那是什么东西,老爷子说这玩儿现在还不能给我弄掉,那是保我命的,万一有一天逃不过了,才会给我洗掉。
老爷子的话总是那么高深莫测,我其实挺怕他,之前爸妈经常不在家也不怎么管我,可是老爷子不同,我一犯事就要挨揍,老爷子那手劲儿可不是盖的,我都快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了。
老爷子有个屋子,满满都是书,比我家的那个书房里的书多了不知道多少,老爷子抓着我逼我把里头的书全部看完,并且要我写书,写在纸上,然后给他看。
我不知道老爷子抽了什么风,也只能照着他的话做,毕竟老爷子对我很好,好东西绝对少不了我的份儿,我也就只能乖乖地照做。
反反复复,不断地改写,总算写出一篇让老爷子满意的书来了,老爷子很奇怪,等我写好后,居然把我的书给烧了,可把我气疯了,老爷子不理,还叫我继续。
没过几年,我考上了一个二本大学,就暑假那会儿,老爷子身子垮了,一病不起,我催着带他去看医生,老爷子摇头死活不干,只是拉我到跟前,将一个盒子塞到了我手里。
老爷子将一个钥匙塞到我手里道:“这钥匙和盒子,你一定要拿好,记住,绝对不能开,除非哪天你被卷入到奇怪的事里,再开这盒子。”
我狠命的点头,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又把一本存折塞到我手里,而后掏出两枚金色的扣章塞进我手里道:“记住,以后要是见到带这个徽章的,必须躲,千万别被他们抓了,记住了。”
说完这话,老爷子就驾鹤升天去了,才几年时间,我爸妈没了去向,也不知是死是活,老爷子也走了,留下的存折足够我四年的大学用,想着一下子就变了孤儿,我这什么心情也没了。
村里帮着把老爷子下了葬,我带着老爷子给的东西,当宝贝一样包着离开了待了几年的村子,去了北方上大学。
大学毕业后,同学都忙着找工作,我这人比较闷,从小也亲人离世,也就不太爱说话,学校里根本没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毕业后,大伙都各奔东西,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回忆起在北京的那座二层楼,想着是不是回去看看。
十几年过去了,北京变化大的可以,城郊外也一片焕然一新,独留着我家的那破旧得不成样子的二层小楼在周围的居民楼边显得有些突兀。
屋子里一阵凌乱,像是糟了小偷,我收拾了一番就住了下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那一晚,我一个大男人在书房里,抱头痛哭得跟个娘们似的。
老爷子曾经嘱咐过我,叫我以后千万别写东西,我也听了,不过大学有了电脑后,就开始在网上写小说,入了网文的深水井,想着在网上“写”应该不算是写吧,也就没有在意老爷子的这句千叮万嘱的话。
只是,当时我不知道,我的这次“叛逆”彻底打破了我这十三年的平静,没过一年,我就被卷入到了一系列离奇的事件中,不得不打开那一直保管着的,老爷子临终前交给我的老旧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