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读者》上看过《一片叶子落下来》这么一篇文章。文章描述的是一片叫弗雷迪的叶子和它的伙伴们经历了四季的变化,逐渐懂得了生命的意义在于经历美好的事物,在于给别人带来快乐;明白了死亡并不是代表一切毁灭,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我想,大凡过了四十不惑的中年人,不论贫富贵贱,都会从容面对自己已经基本“定格”了的人生。我从《一片叶子落下来》这个发人深思的童话寓言中受到启发,给我的同龄人涂鸦了这样一幅四季人生的素描像。
春在柳树上爆了一个芽,流着鼻涕的少年踢踏着一块石子出了村子。惊蛰已过,泥土酥软了,晨风柔和了。似乎有什么要发生,又似乎只是世世代代的一次次重复。少年背着书包要去上学,这是一件小事,又是一件天大的事,那是人老祖辈数千年绵延的精神哺育。在少年打了补丁的书包里放着几本大哥读过的课本,母亲塞给他几个散着温热的鸡蛋,姐姐也把她没有舍得写完的半截铅笔送给了他。少年背着沉甸甸的“人生”,从这里出发了……
夏天的庄稼刚刚收过,青年背着行囊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又一次上路了。旅途充满了变数,坚定的是青年要做一番事业的心。有谁能挡得住青春呢?当振臂一呼的年月、热血奔涌的理想,被一次次冷却,又会像长风一样鼓荡起青春的衣襟。青年,是七月的麦穗,是麦穗上的锋芒。那个青年,他的大学笔记本里流淌着思辨的力量,他的衣兜里还揣着没敢给心上人发出的求爱信,他还会不时拿出母亲做的那双绣花鞋垫,向着故乡的方向遥望,感受那一盏灯火的温暖明亮。青年有时对家也会生出烦来,母亲的唠叨,父亲的阻止,让青年觉得碍手碍脚,然后就一门心思地想,要是没有家里的管束多好,想干嘛就干嘛,于是就盼着自己有个家。日子复日子地过着,青年长大了,大到了谈婚论嫁,成家立业。
秋天是飞天的鹤,是望鹤飞天的中年男子。此一时节,明净高远,被天空形容;草木渐瘦,被原野怀抱。历练中的沉静,风华后的果实,旷达一片。秋天,是一首唐宋绝句,在“起承转合”之间,一个华丽转身,把万千缠绵放在了前面,把一座山峰留给了后面。这时的他,已经成了一头负重的黄牛,在清晨,在傍晚,发出一阵阵疲惫的呻吟,却不知道在哪里憩息。中年男子,在心底珍藏了许多“人生”的片段,如同沉淀的初恋,而今他欣然地注视着后辈儿女们背着沉甸甸的“人生”,又各自出发了……
冬天是一句哲理,冰雪晶莹在人类古老的记忆里,那是东方的孔子、孟子、老子、庄子,西方的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意象。在万物苍茫的冬眠里,希望深埋在土里,等待,等待下一次的破土。冬天看似一个冷酷的过客,却是最热心的大地主人,它用大雪为来年的世界埋下了馒头米饭、桃李春风,还有鸟的迁徒、人的约会。那位老人在暮霭晚风中端庄慈祥,像一本读不尽的“人生”书,在深刻的皱纹和豁达的气度里,叙述着返璞归真,真水无香,大爱无痕。
老人是从少年的纯净、青年的刚勇、中年的雄浑、老年的稳健一路走来。他在走到人生旅途的尽头时,给儿孙们说完“你要生活得随意些,你就只能活得平凡些;你要活得辉煌些,你就只能活得痛苦和复杂些;你要活得长久些,你就只能活得简单些。”这句话后,像深秋里的一片枫树叶,静静地、温和地、柔软地飘向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