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横放于膝上,陈离一身薄衫,雪花三三两两,疏疏落落地落下,已经在他身上覆了轻轻一层,但是陈离丝毫不为所动,仿若泥塑一般。而他的体内真元,此刻却是犹如奔腾的巨河,由丹田而始,奔走于各个经脉之境,毫不停歇。
“呼。”陈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蓄元中境”,丹田之内真元充沛,各大主脉随时有真元行走,正是蓄元中境的特征。赶在大考之前,突破一个小境,总算多了几分把握。
“是时候了”陈离看了一眼天色,施施然起身,将长刀挂在腰间,向武院的后山走去。年关将至,岁末大考日渐临近,东阳道各府的武院中年满二十岁之人都会齐聚此地。武朝地方以省,府,县划分。每岁大考之时,各府的考生都需赶至省会,会同参考。东阳城隶属平津,距省会安庆,尚有数日路程,是以需提前动身。
轻装简从,陈离只简单背了一个包裹,便踏上了去往安庆的道路。行了几日后,路上的年轻武者多了起来,这里是去往安庆的必经之路。
“这位兄弟,可是去参加大考”正在路上走着,陈离便被人喊住。以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他的身旁,一个面相富贵的青年正从车里探出头来打量着他。
“正是”陈离见来者并无恶意,便本本分分地回答。
“兄台,若是不介意,我这车中还有一个座位,一来省了赶路的力气,二来路上无聊,还能搭搭话”富贵青年格外的热情倒是令陈离不好拒绝。
“那就多谢了”上得车来,车中已经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那富贵青年,旁边坐了一个衣着简陋的青年,从座位的左边微微露出破烂的剑鞘。两人对面坐着一个妙龄女子,衣着虽然尚可,但料子崭新,其它装饰十分普通,一看也不是富贵之人。
“敢问兄台大名,在下应连羽,来自乐平府”富贵青年确实是一个热忱之人。
“在下陈离,东阳府,多谢兄台相助了。不知另外两位高姓大名”别人投之以桃,陈离自然报之以李。
“吴文举”那衣衫破陋的青年似乎有些内向,说话声音不是很大。
“庄玲儿”那妙龄女子却是娇滴滴地声音,但是并没有看向陈离一眼,眼神都在应连羽的身上。
应连羽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之家,颇有见识,一路之上,点评江山人物,滔滔不绝。陈离虽然所知有限,但每每有惊人之言,二人却是愈发投契。吴文举性子内向,话并不多,庄玲儿每每想要搭话,但却追不上话题。
“诸位前面就是安庆了,我替大家坐住,便直接去往伏波武院的驿馆了,我们先选了临近的房间,也好多些照应”应连羽吩咐车老板,直接去往驿馆。
并不是什么大事,另外三人自然应允。
说是驿馆,但规模之大足以令人侧目,这驿馆本就为了每岁大考之用,所以足足能容纳数百人。
四人将凭证取出,便领了钥匙,房间相邻,离大考尚有两日,平时正好可以互相照应。
当晚四人路上劳顿,便都早早睡下。
第二天清早,陈离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了外面的喧哗之声。
“不知死活的穷鬼,你不要命了么”
陈离一推开门,就看见吴文举正将那破烂的剑鞘拿在手上,右手已经搭上了剑柄,整个人都与车上那个内向的人完全不同,剑还没出鞘,但整个人好像都已经刺了出去。
他的对面是一个衣着过分华丽的胖子,腰间悬着两个大锤,看起来就之分沉重。
吴文举还是默默地不说话,但是握剑的手却毫不松懈。
“妈、的”,那大胖子左右上搭上腰间的大锤,冲着吴文举抡了过去。
二人方一交手,吴文举便重重地被击飞出去。
“凝罡后境”这胖子在前来赶考的生员之中,单从修为来看,已是前列。
但是吴文举虽然嘴角流血,但在倒地的一刹那,用左手托住身体,一借力,整个人已经反向刺了出去,那柄普通的铁剑,正刺在胖子的一指之处,但却再也无法寸进,罡气护体,正是凝罡境碾压低境之时,常用的招数。
陈离左脚向前一迈,没用动用任何身法,整个人却轻盈地飘了出去。
他已看出,吴文举是蓄元后境,虽然修为比自己高,但是与这胖子却是相去甚远了,这一剑武功,胖子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胖子嘿嘿一笑,眼里说不出的轻蔑,随后重锤落下,只是这一锤并未如他所他所料般打在吴文举的身上,一把长东在锤面滚了一圈,将上面力道尽皆化掉,在他正惊讶之时,陈离已经带着吴文举到了五丈之外。
而此时,应连羽也站在了二人身后,一身罡气显化,但不够浓郁,只是凝罡初境的修为。
“又来了两个不怕死的”胖子说着向身后看了看,几个人也走了出来,显然这胖子并不准备以一敌三。
“小子,你若是现在过来给我磕个头,赔个礼,我便放过你”那胖子眼神中说不出的戏谑。
“对啊,小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给我们铁老大磕个头,可不算跌面”旁边的一人跟着叫嚣道。
“辱及父母,焉能苟且”吴文举即使在此时,也是惜字如金。
“看来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胖子张开大嘴,仿佛在咀嚼谁的血肉一般。
“不玉碎者难瓦全”吴文举说着,眼神一利,却是执剑冲了出去。
应连羽哈哈大笑,“好一个,不为玉碎难瓦全,没想到吴老弟却是个铁血汉子”,说罢,也跟着冲了出去。
陈离微微笑了笑,却站在原地不动,那边战团马上险象环生。
应连羽身为凝罡初境,自然与那胖子战在了一处,但毕竟修为有所差距,好在他似乎有一套不错的身法,还能四处游走周旋。但吴文举就不行了,对面上来的人都是蓄元境,多人围攻,他打法虽然悍不畏死,但处境也是愈发危险。
旁边观战的众人见陈离并不动手,心里都暗自鄙夷,他明显与应连羽和吴文举一伙,这时却丝毫不动,在众人看来显然是怯战了。远处,庄玲儿倚着门框,也露出轻蔑的神色。
“都给我住手”一把长剑自院外飞来,直入战团中间。
“飞剑”众人惊呼,来者显然是突破了凡胎境的脱胎境高手。
“一帮不到贯窍境的废物,在这嘈杂什么”来着四十余岁,虽然言语可恶,但众人慑于威势,却是丝毫不敢言语。凡胎境与脱胎境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这里有很多人可能终生脱胎无望,面对如此强者,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原来是张师到了,小子莽撞,还请您老见谅”那胖子笑起来脸上的肉在不自然地颤抖,整个人弯下了要,仿佛要缩成一个球。
“原来是你小子,还不快快了事,还大家个清静”
“糟糕,这二人认识”应连羽暗叫不好。
“哼,小子,还不快快跪下认错,没听见张师说让我们尽快了事么”这帮子显然与这张师有所交情,这时便开始解释压人。
“辱及父母”吴文举神色坚定毫无退缩之意,一旁的应连羽见他如此气节,面上的赞赏之色更重,向他身旁靠了靠。
“我看你也出身富贵,怎么与这穷鬼在一起,真应该好好学学你的朋友”胖子对着应连羽说话时指了指陈离。
听了这话,暗地里已经有人开始吐唾沫了。
陈离听了这话,面带笑容地向吴文举等人走了过去,自然欢快地神色,仿佛身处春风之中,他的每一步都轻轻落下,不带起一丝灰尘。
众人见他面露笑容,都认定他是一个谄媚之人,只有几个人例外,正是来东阳府的曲山崇及张川几人。
陈离走到吴文举身旁,然后向旁边走了几步,长刀缓慢地抽出刀鞘。
然后那胖子的身前便闪出了一道刀光,众人才发现道早已出鞘,那缓慢移动着的只是残影。
凝罡后境自然随时有罡气护体,但突遭攻击,若是危险较高,自身罡气又不是十分充沛,身上遍布的罡气便会集中涌向遇袭之处,抵住这一招攻击。是以凝罡境面对蓄元境时,有着天然的优势,即使对方偷袭。
但是陈离等的就是这个,那把刀在胸前一闪,随后,鲜血迸现,那胖子的左臂高高飞起。那胖子骤然遇袭,体表罡气前去护体,体内罡气未来得及衍化,但陈离的刀已经砍在了另一处,众人被这场景弄得瞠目结舌,连纳胖子也不例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惨叫。
陈离过去搀住摇摇欲坠的吴文举,笑着说道:“我一直在想,不玉碎者难瓦全,这句话说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