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哥哥那小子还是先比我起床。
吃完沉在锅里的剩菜泡饭,哥哥那小子叫我先跟其他人走,说要去山上给妈妈送水,等会儿自己骑车去学校。
我背着书包转身就走了,心想随便你,臭屁什么,不就是比我会骑车吗,山路那么危险,看不把你屁股摔开花才好。
走到小庙集合,和往常一样,跟着那帮土匪去了下崔小学,一路有说有笑。
可当中午我回来吃饭时,也没发现哥哥那小子的踪影,可能已经骑车又走了吧。
放学去河里游泳时,还是没看见哥哥那小子潇洒的泳姿,瞎想他该不会是骑车冲到田里去了吧,我腹黑暗笑他活该。
晚上看动画片时,哥哥小子还是没有出现,这让我有点奇怪了,吃晚饭时也一样,哥哥那小子好像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嗯妈,大平呢?怎么不来吃饭啊。”我问妈妈。
“噢,他上外婆家喝喜酒了,过几天就回来。”妈妈笑着回我,我看的出来,她笑的很勉强,想骗我,门都没有。
“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我也要去外婆家喝喜酒。”我放下碗,抱着胸,撅着嘴大声说话,想妈妈真是偏心。
“你要上课,妈妈又有农活走不开,只能派你哥哥去了,下次你放假一定带你去哈。”妈妈大口的扒着饭,也不见她夹菜。
“你说的哈,我可记着啦。”原来如此,我笑了。
“快点吃饭,别老问东问西。”妈妈突然人来疯,大吼了一声,吓得我赶紧端碗吃饭。
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直到有一天我逮住小圆,问了那天在后山发了什么事后才意识到了,可能根本就不是妈妈说的那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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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哥哥那小子将所有人聚集到了后山。
说明天就要离开下港,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问那些鱼怎么办。
留着汉奸发型的三里说直接把鱼分了,不然死了也是浪费。
其他人似乎早就知道这事,都没有说话,只是围着水池边坐下,望向哥哥那小子,都在等他的意思。
哥哥那小子沉默了许久,觉得也应该把鱼分了,说毕竟这都是大家的劳动成果。
海亮不同意了,力争说这是大家友谊的见证,鱼没了可以再抓,人走了可以再回来,友谊没有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有人陷入沉思,之后我就来了,小圆就是这么详细的跟我解释那天后山蓄水池边所发生的一切。
这让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啊,不就是去外婆家住几天吗,搞得跟我和崔老师离别一样隆重,真是吃饱了撑得,不过,那句永远也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搞不懂他们,转头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哥哥那小子竟然还是没有回来,这让我有点不习惯了。
平时总觉的空绕绕的,起床也没人叫了,看动画片时也没人跟我抢座位了,尤其是哥哥那小子走后,那帮土匪也不怎么爱搭理我了,让我很是不爽。
更重要的是,双休时,妈妈也不让我经常待在家里玩了,要我去上山干活,可把我累的叫苦连天,可迫于妈妈的威严,只能艰难度日。
心想哥哥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只要他回来,妈妈肯定会让他去干活,自己又可以快活去咯。
在一次晚餐的时候,我终于没忍住将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我问妈妈哥哥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起初,妈妈还是说去外婆家住了,过几天肯定回来。
我又问,爸爸最近为什么也不来了?
妈妈埋头还是疯狂扒饭,想掩饰她不会撒谎的证据,也不知道嘟嘟囔囔的回答了我也什么,完全没听清。
老套,话说我这次没打算放过妈妈,准备拼着挨打的风险,也要将哥哥那小为什么还不会来的事问个究竟。
我放下碗,盯着妈妈,双手抱胸,再次问哥哥那小子去哪里了,是跟那只懒猫一样不要我们了,还是跟爸爸去大城市了?
妈妈突然僵住了,放下碗筷的同时,她转过身去,几个剧烈的哽咽,我知道,妈妈竟然哭了。
我不明所以,走到妈妈身边,问她怎么了。
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抱着我大哭了起来,跟我解释说离婚时哥哥被判给了爸爸,这几年只是寄养在家里,前些天就把哥哥带走了。
我并不知道离婚跟爸爸把哥哥带走有什么关系,只是看见妈妈哭的伤心,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那晚,我回到了妈妈的床头,抱着我那只脏兮兮的熊猫玩具和妈妈睡在一起,听妈妈说从今往后,家里就只有我们母子两个了,而这一切都是一个叫红霞的女人给害的,要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帮妈妈报仇,我不懂,但我牢牢记住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妈妈还跟我说了些关于哥哥那小子过去的事,这让我更加伤心,仿佛那一刻除了笨狗和懒猫之外,我又失去了一个可欺负的精神寄托,让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瞎想如果当有一天妈妈也不在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时,那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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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炎热的暑假过后,哥哥那小子被爸爸带走了,寄养在了几里地外的奶奶家,就是以前老祖的其中一个老婆,也就是我的亲奶奶家,和新爷爷他们住在一起,去了西坪小学读书。
这一切都太突然,先是笨狗,然后懒猫,还有哥哥,我还没来的急对他们态度好点,就已经都离我而去。
从此以后,一些妈妈做不完的活儿都落在我的头上,我才知道哥哥那小子还在时是多么的幸苦,如果真是妈妈说的那样,那似乎就能解释的通我为什么老打不过他,因为他力气比我大啊,都是平时劳动的成果。
哥哥那小子走后,就像妈妈说的一样,家里只剩我们母子两个。
白天,妈妈一大早就去了干农活,这时的我也起的早,害怕迟到,吃过锅里的沉饭后,和我唯一的死党小明一同走去学校,放学也是一样,经常腻在一起,成了我另一个兄弟。
和我情同手足的,还有我二堂叔公的两个孩子,玉燕和金燕,后面也会经常来陪我玩,有时一起做作业,金燕还教会我折纸鹤,玉燕还教我吹口哨,唱城里的流行歌曲……
而双休时,妈妈则让我去山上干农活,每当我抱怨时,妈妈总是苦口婆心的说以前哥哥那小子六岁时就和她一起外出做各种农活,只是我不知道而已,说我十岁了还不懂事,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每当听见妈妈说这些,我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惭愧,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妈妈只对哥哥那小子好,从来不打他不骂他,原来都是有原因的,难怪他平时神出鬼没,会处理鱼,会割稻谷,竟然山上的桔树一半都是他帮妈妈剪的梢,锄的草,原来都是跑去帮妈妈干活了,不过,那都是过去了,只要我现在也帮妈妈干活,肯定也能讨妈妈欢心。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没办法,我这人吃软不吃硬,跟我妈妈一个德性。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平时妈妈叫我做的,即便我哭着也会尽量去做完。
尤其当有一天,我和小明上山砍柴,摸黑回到家后,终于等来了妈妈的一声夸奖。
“哟,小平厉害噢,砍了这么大捆柴回来。”妈妈那次是笑着说的,很灿烂那种。
我很高兴,非常非常开心,为了这一声夸奖,我足足盼了十年之久,看来我的想法没错,学习成绩是次要的,帮妈妈干活才能讨妈妈的欢心。
那天扛着柴火摸黑回家时,堂叔公一家正在做饭,看见了也笑我终于懂事了,让我脸上泛光,非常骄傲,似乎又明白了哥哥那小子为什么人缘好,谁都喜欢他,原来又是劳动的结果,让我更加确信,只有帮家里干农活,才能赢的所有人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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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又该到扯远了的时候了,是的,讲到这里,没看懂的在笑,看懂了的应该和我一样哭的稀里哗啦。
先说我哥,一直以来,我哥那小子一直都是我羡慕嫉妒的对象,原因是妈妈不管哥哥成绩如何,有没有去河里玩水,或者做错什么事,妈妈从来不骂他,更不会打他,这让我经常觉得妈妈偏心,自己不是她亲生的。
然而,当后来我懵懵懂懂的明白了真相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哥哥他从小就比我勤快懂事,不管学习多么辛苦,他都会去帮帮妈妈干活,小到烧火劈材,大到上山锄草,下田割稻谷,可以说家里面的劳动他都有参与帮忙,好让我这个弟弟安心读书,而我却整天胡作非为,不帮忙就算了,还给家里添乱。
还有我妈妈,虽然平时对我大吼大叫,但明眼人看的到出来,当那年冬天爸爸来的比较勤快的日子里,肯定就是爸爸要提出要带走哥哥的时候,加上平时上山下田劳作幸苦,想想她的压力得有多大,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表面像豺狼,内心却柔弱的像绵羊,那七年来,她带着两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何谈当离婚那天起就知道哥哥迟早要被爸爸带走。
每每想到这些,心里总是酸酸的,像打翻了酝酿了几十年的老醋坛,呛得我码字时哭的稀里哗啦,哭自己当时真是调皮不懂事,哭自己这时一事无成,真是一个永远没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