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抬起头,以为听错,不明所以的样子:“啊?”
见如花反应,姜宇眉头蹙的更深。如花看在眼里有些不高兴,这是一种嘲笑或鄙视吗?而姜宇却像没看到如花的不满一般,自顾的道:“我是说,你快回班上,有个男人来找程婉婷,说她家里有什么事,可是程婉婷说……”他看了如花一眼,接着道:“程婉婷说她不认识他,我去找老师来,你先去班里看着。”
再顾不上计较,什么也没说,如花一把将刚拾好的听写纸塞在姜宇手里,抬腿就往班里跑,着了魔似得,一向在意的礼貌规程统统抛下,追魂一般。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呢?如花自己也无解,什么原因呢?是……午饭!对,是午饭,决不能让午饭有什么差池,这样的日子很舒服,现在不想改变,我不许它改变,谁也不许插手。
“莫如花?”走廊上清秀的小女生若有所思,然后用玩笑的口吻对着姜宇道:“哥哥比不过的,就是她吗?我还一直在想怎么样的厉害人,今天总算见到了。”女孩拍拍自己身上的土,抬头向着姜宇绽开一个大大地微笑,天真无邪的模样:“真是没礼貌啊她,莫如花。”
“程婉婷!”
双手抓住了教室门框才把冲过头的身子拉回来,气息都没平稳,就想要叫她名字求证安全,站在门口,用来呼吸的嗓子是用力过度的涩痛,而教室里依旧是往常杂乱无章的样子,嬉笑声中如花感觉自己恍如置身最热闹的中心街区,她有些目眩可却仍极力地张望,可靠窗的位置阳光太刺眼太明媚,她看不清那里是否有人,而膝盖也像是被那阳光晒软了一样般,她甚至挪不动步,而这时那人像是回应如花的心声一般,在那片光幕中站起,有些惊慌的样子,“怎么了,怎么了?”表情和动作都是她一贯的茫然无措,如花狂躁不定的心霎时安定下来,像是受到种莫名事物的极大感动,眼眶都胀痛。
“怎么回事?我听姜宇说有……不认识的人来找你。”
“啊?哦。”她低下头,如花看不清她的表情,长久的沉默中想到一些流言,如花渐渐心冷,嘴角抽搐似得勾了一下,“关你什么事呢?狗拿耗子。”这样想着,也不等回答,自顾的转身收拾起书包来,却摸到一个盒子样地东西,才想起是要送给她的糕点,可是现在还要再拿出来吗?
知道应该这样做的,毕竟吃了人家的饭,可是……
不想。
见如花明显的反应,程婉婷怎会还没自觉,手指纠缠着衣摆,下定决心似得猛一咬唇,开口道:
“那是我舅舅,他供给我学费,现在他不想我上大学,说已经给我说好婆家。”
惊愕中如花抬头,程婉婷淡淡的笑着,事不关己的模样。
“啊?!这样……”一时间如花不知接什么话好,可心却安定下来,甚至有一丝窃喜,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可却还是不能抑制的觉得开心呢?
原来只是被逼婚,只是被不想承担学费的舅舅逼婚而已,程婉婷那一句话反复在如花脑袋里转着,笑容不受控地延生到脸颊,她抿住嘴,拿出那个精心包过的盒子:
“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呶,这个,这些天,午饭多谢了。”
“啊!”婉婷惊呼,惊喜地涨红了脸,“不用的,都是我顺便的事情,你不用这么客气。”她嘴上这样说着,亮晶晶的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如花手里的盒子,如花失笑:“快,拿去。”
程婉婷惊奇的看着如花,片刻眉眼间沉积的忧郁荡开:“你这样笑真好看。”
“你刚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想起刚才好像丢失什么重要东西似得紧张心情如花竟有些慌张,匆忙间借口道:
“对了,你赶快跟我去办公室,姜宇去找班主任了,我们先去解释,要是等到班主任来班里又会多好些事。”
“啊!?”程婉婷习惯性的咬咬唇,如花已经了解,她在犹豫担心时总是习惯做这个动作。
“没事,我陪你一起,真是的,都怪姜宇,什么都不搞清楚,只知道告老师,是幼儿园的小女孩吗?”
程婉婷听着笑出了声,她说:“也不怪他,他只是尽责,倒是你,如花,刚才你是在埋怨吗?”
如花愣了一下,脑中忽热一片空白,刚才自己说了什么,那些话……她紧紧盯着程婉婷,直到她脸上的笑渐渐变成惊疑。
“怎么了?”程婉婷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后,阳光明媚,并无异常。
“没什么,我们走吧,要上课了。”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如花表情和声音都回到原来淡淡不食烟火的模样,“只是最近压力太大而已,今天要早一点睡。”在心里如花这样告诉自己。
“碰到老师怎么办,不会被骂吗?要不还是先上课吧……”程婉婷面上犹豫着,脚下却又紧跟着如花,这时上课铃响起,如花觉得程婉婷磨叽,有些着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出去,伴着上课铃声一路狂奔。
没人看见,前排陈圆圆埋在臂膀里的脸,难过中夹羡慕和嫉妒,这些情绪不断融合扭曲,逐渐都变成怨恨,她小声咒骂:“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婊子。”
在楼门口碰到前来解決问题的马老师和姜宇。嫌弃、不耐烦、不关己事,如花看到的是这样的表情。
马老师皱着眉盯住眼前战战兢兢的可怜人。
“怎么回事?”
“是这样……”
阳光如潺潺流水,泄在这两两相对站立的四人身上,有人表情淡淡,有人强颜欢笑,有人眉头紧皱,有人眼底波光粼粼。
感觉到笑着诉说的婉婷语句间的停顿越来越长,如花握住她的手,渐渐收紧。
没关系,我在这里。
“明天模考,写完作业看看我写给你的题,要早睡,养好精神,明天才好奋战。”
“嗯!”程婉婷信心满满的答应,随即看着支着脑袋看书的如花,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问:“这么晚了,要一起走吗?”
从书中抬起头,如花揉了揉疲乏的眼睛,很困倦地笑容,“你先走吧,家里太吵,会看不进去。”
她一步三回头,不住的说再见,转出门,如花听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远,站起身看向窗外,那辆黑色宝马,已经很久没见了。
把书放回书包,静静坐了一会,回想这一些天发生过的,那种忽起忽落的心情,为什么呢,如花觉得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以前什么都很明了,什么都控制在手里,张弛有度,一时失策也得体,可是现在呢,还都不确定,就完全没了主宰,仿佛丢失的是自己的魂魄一般,因为午饭?开什么玩笑,鬼才会信,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感觉。
如花把头埋得很低,对自己说,“她不是你妈,她只是程婉婷,只是一个被人骂做婊子的女人,程婉婷。”
不知觉中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透过窗看楼下昏沉沉的路灯,如花觉得疲惫,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宽慰自己,“不要乱想了,只是压力有些大了,等高考完就好了,再努力努力,等高考完……”
把桌子上的最后一本书收进书包,擦黑板,拍灰,关灯,锁门,动作是一贯的干练。
座位是自己要调的,好人的戏码是自己加演的,不能因为目的没达到就怪罪别人,不要让自己都看自己不起。
回到家,冷清的不像是活人的地界,说什么“吵得不能看书”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丢下沉重的书包,躺在铺着花布床单的木板上,闻着不知何处飘来的饭菜香,如花怒骂,“这么晚才吃饭,肯定消化不良。”空荡的房间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回应她的情绪,好在如花已经习惯所以并不在意,接着自语着道:“再看会儿书吧,还这么早。”说着用脚去够挂在凳子上的书包,却不想用力不准,带的书包和凳子一起翻倒。
“哐当。”一声后空气又沉寂,如花躺在床上不做反应。
不想去捡,好疲惫,脖子也酸痛,邻家的孩子又开始吵闹了,真烦。
好无聊,好没意思,什么都是,学业,人生,为什么要努力呢,反正又不会有人在意。
真寂寞啊,寂寞好可怕,其实不想读书的,可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呢?一但没事做了就会想起自己是孤身一人啊,累极了,却睡不着,越是疲惫越是清醒,这样清醒着体会寂寞,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啊……
如花紧紧闭着双眼,手向床头柜上扫去,“啪”的一声,在偏黄灯光的照耀下,碎片星星点点的闪烁着亮丽的光芒,光芒里,一位长发披肩的白裙妇人,亲昵的搂着身旁羞怯的女童,眼里的慈爱怜惜是可以溢出照片的满。
床上如花用手背盖在眼上,遮挡灯光的闲适模样,手背下,两行清泪却由眼角流出,一直流进散在枕上的发里。
她开始想念婉婷,想念她独有的温柔和娇羞,她惶恐不安语气和栀子花的香味,想她黑亮柔顺的发丝划过肌肤时的触感,她阳光下流转着五彩光晕的透明手指,她……
和妈妈一样的味道,她也会拥抱我吗?也会离开……
心猛的抽紧,如花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脖颈,连呼吸都困难。
我到底在想什么。
“啪。”一记清脆的回响在房间里荡开。
怎么能够承认这样卑劣的目的,用这样的虚伪行径,你真是叫人觉得羞耻,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