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生应该怎样过呢?
快乐时随心所欲,不快乐时得过且过,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
刚才还在着急烤箱里的自制面包,现在便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如花觉得奇怪,人生这种无常,奔波中身心俱疲,为什么还有人对它认真呢?
睡一会儿,看会儿风景,时间过的很快,窗外草木渐多,如花知道她要去的会是一个好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没有一个叫程婉婷的人。
从上了火车,如花便一个姿势坐着,一天半下来水也未喝一滴,吓坏了坐在对面的年轻大男孩,终于在第二天晚上看不下去了,买给如花加蛋的盒饭,怯生生的如做坏事一般劝如花吃一点,而如花只吃了一口,就胃痛的快死掉,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胃病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记了,为什么呢?哦,是了,是婉婷,早中晚吃什么好她都有主意,凉的、腥辣的、不容易消化的吃之前要先吃胃药,药和水永远都放在显眼的地方,家里什么地方都仔细的做了提示,床头,厕所,冰箱,炉灶,想忘都忘不了,太方便了,方便到成为习惯却从未注意到。如花觉得难过,婉婷,你的好被我遗漏了多少呢,或许一直受照顾的,真的是我。
好在我醒悟了,放你自由,我也算终于作对了一件事。
疼痛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像是魔咒一样,在它没有发生之前你想的事情可能多的像浩瀚宇宙里的星星一样,但在它发生之后,你便觉得之前所想的一切事就都不能算事,你只想让它消停停下来,然后在它不痛的那一瞬间感谢上苍垂怜,发觉世界的美好之处,从此决定珍爱生命,好好做人。
现在如花就是这样,她觉得这场疼痛是对她前半生的一个总结,觉得艰难和一切负情绪都像这场疼痛,当时也许很难忍受,但终究会过去,而未来,还有很长。至少现在如花是这样想,她感到自己对未来的希望,做事的激情和对更好生活的向往,她觉得自己获得重生。
胃痛一好如花就不住的对对面的男孩道谢,他帮她打热水还帮她找来胃药,而如花的喜悦刚好无人分享,于是她大肆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对面的男孩被如花夸赞的面红耳赤,说一般人遇到都会这样的。
如花愣了一下,问:“我也会吗?”问罢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好笑,又自己笑着答,“是的,我也会的。”
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车上的人要么拖家带口要么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只有如花两手空空,嗯,也不是,她还有一只半满的包,所以她悠闲的看着人们挤攘着下车,对面的男孩递过来一张纸条,是一串数字,如花看着他,他耳垂上还有未褪尽的红晕,他说请给我打电话,这样一句话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说罢便跑,如此年轻的男孩,如花觉得可惜,如果这两天一夜中,如果不是不是一直神游的状态的话,这样面对面坐着不发生点什么都是不可能,也许真的溜走一个好机会。
下车后如花哭笑不得,逃命似得慌慌张张的来到这里,竟忘了带最重要的东西,想是当时打过电话就把名片落在桌子上了,这下怎么办呢,打电话问香扬?就算没被丢掉要知道也得到明天吧,而且万一婉婷昨天就回市区的话就没可能再找到了。要不——如花盯着手里捏着的小条子,这么急切会不会被认为不正经。
正想着,被一个怀抱结实的抱住,如花吓了一跳,那人抬起一张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对着如花道:“你总算来了,可冻死我了。”如花这才看出这便是自己来投奔的对象,金家的大小姐,金铃。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这么小这么单薄的一个姑娘,这凌晨的点在这么大的夜风中,等她这么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人。
住的惯的话就留下来吧,如花想,反正对坐车旅行也不是很向往,又不是人人都是程婉婷。
金铃带如花回她租住的房子,说是房子其实只是一间小小房间,里边摆设也很简单,只一张床,一张小桌和两只小凳,再加一把吉他和一些暖瓶、脸盆类的必须品就是全部,金铃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两天正在找合适的房子,让如花再忍耐两天,如花调笑说:
“你千金小姐都住的惯,我这皮糙肉厚的怎么有脸换,而且我小时候连桥洞都睡过,和那时比,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金铃心疼她面上却仍是不好意思。
“以后不会再叫你受苦,可是眼下……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啊,两个人挤着还暖和些不是。”如花说罢,又觉得金铃可能不是那个意思,想了想,又道,“我打地铺也行。”
这次轮到金铃发愣,半晌后她反应过来,抱住如花,把头埋在她颈窝处,说:“如花老师,你可真是无可救药。”
第二日如花醒来后金铃已经不在,小桌上放着倒扣的碗、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的是厕所和炉灶和洗漱用具的位置,碗下扣的是凉透的豆浆和油条,如花乖乖照字条上写的拿去热了,乖乖的洗漱过,乖乖的收拾了这个小房间。
那字条上写金铃会在午饭前回来,可如花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金铃的午饭点是什么时候,所以她只是乖乖的等着,可这样无意义的等待又无聊又寂寞,这样,就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些什么,想金铃回来的时候会带什么东西,想车上遇到的男孩为什么不再主动些,想香扬在国外寂寞的生活和强颜欢笑的脸,想没有了小店那些客人要发多少牢骚,想才离开两天,却感觉已经过了半个世纪,又想到想婉婷曾对她说“一定不要在我之前结婚,不要剩下我一个人。”,想她帮她包扎受伤的脚时颤抖的手,想曾有无数个夜她环住她的腰,说:“如花,可以遇到你真好。”想初见她时,她一身白裙,在阳光下,看累到虚脱的她说:“不要靠在那面墙上,有虫子的……”
那些回忆就像流水,淌过如花眉间心上,如花才发现在不刻意的时候想的都是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前半生的生活里,那段有意义的时光几乎全是她陪伴着走过。或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一点,人不是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
婉婷,我们做了这么多,生活它一定会越来越好,你也一定会幸福。
金铃回来时带了许多的书和杂志,嗯,她还带回来了一个男孩,一个很可爱的男孩,男孩提着的大袋子里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如花以为他是金铃的小男友,便以长辈的眼光和心思仔细地打量他,那孩子倒也不害羞,在如花炽热的目光下朝她甜甜一笑,两个大酒窝平添许多纯真,可爱男孩自我介绍道:“我叫宁小幸,姐姐叫我小幸就好,我是flower的贝斯手。”介绍末了还加一句“姐姐你好漂亮,怪不得金铃藏着不给我们看,姐姐你不知道,昨天夜场还没结束她就跑个没影,搞得大家还以为她有什么意外,要不是今天她买的东西太多提不了,我肯定就见不到漂亮姐姐了。”
他左一个漂亮右一个漂亮叫的如花好不开心,一旁金铃却是脸都绿了,狠狠朝小幸瞪过去,“怎么这么多废话,放下东西快滚。”这样说了仍不解恨,向如花道:“装无害是他的惯用手段,如花你可不要上当,而且小幸什么的恶心死了,我们都叫他小心眼的,如花你也可以这样叫。”
看他们孩子般的斗嘴如花正觉好笑,忽的想起一件事来,问想金铃:“你是怎么知道我昨天夜里来的。”
金铃白她一眼,满脸的委屈:“我哪里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只是算了个大概,碰运气的等着罢了。”
如花顿住,不知说什么好,暗恼自己找错话题,不过还好,有个嘴快的打破了如花的尴尬,解了她的围,那孩子一副小鬼模样,偷瞄婉婷,向如花打小报告,“姐姐你不知道,金铃算时间的样子比考试都认真,我当时看了还纳闷,以为她算彩票呢,那么鬼祟……”
叫小幸的男孩终于被金铃赶走,如花看着金铃一脸的气恼,摆弄打包回来的饭菜,碗碟一直叮咚作响。
如花想,她和婉婷是这样不同,她做什么都要自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会时不时提醒,不放过可以夸大的机会,她这样也并不是有恶意,她只是想自己的付出是有意义,认真想的话,一般人好像都会这样,可婉婷不是,婉婷她知道自己要强,所以替自己做任何事情都不着痕迹,她不要自己承她的情,她一直装的很任性要自己来疼爱,遇到事时却一直顺从和忍让着自己……果然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啊,这么多年,在不经意间替她添了多少麻烦呢。
“如花?!”金铃敲敲她碗边儿,“想什么呢你,快吃啊。”
“哦,嗯。”
饭后金铃仔细的问了如花喜欢吃的东西和需要后就走了,说是下午还有课,如花洗过碗后出门转了一圈,金铃住的地方是学校很早建成的教师公寓楼,后来有了新的教师公寓这就楼就为不愿住宿的学生和打工的社会人士提供方便,在大学门前待了一会,觉得那些年轻的面孔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很有灵气很生动,自己的大学是什么样子呢?如花记不太清了,开始的时候也加了一两个社团,学习也很努力,没时间像个正真的大学生那样享受人生,后来买了郊区的小店,常往城里跑着办手续和收拾房子,也没有悠闲过,再后来专心起店里的事开始的时候闲的要死,却不能放宽心,害怕以后和婉婷会生活不下去,后来人多了,又累到夜夜失眠。
仔细的想,自己这一生好像一直在为各种事情忙碌着,明明最瞧不起那些庸庸碌碌的人,没想到自以为是的计划性的活着,却也最终不过是这种程度。
人生这么长,到底应该怎样过呢?如花想不明白。
人的心情转变那么快,行为永远跟不上趟,连努力的时机都差理想一步,拿什么谈不忘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