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日初八开工大吉
今天是农历新年后开工的第一天,做生意的商家都选这个吉利的日子开市,为的是图个开门红,以图发财有望,一路发,万事发!
但我却丝毫没有这种兴致,或者说这种心态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无影无踪了。环境造就英雄,可环境又会使人堕落或自暴自弃,反过来又可能是使人受到锤炼,以致百炼成钢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是在波涛汹涌的深海中挣扎,随时会葬身海底。而早几年前,还没有离开经贸局之前,每个月有几百元的基本工资,另外帮你买养老保险等。当时的感觉就是在平静的湖边游泳,潇洒从容地畅游。现在除了每个月在保险局给的存折里得到几百元的失业保险金外,其它都没有了。家庭的重担压在肩上,越来越沉重,什么时候才能游到岸边。如果突然乌云压顶,跟着狂风大作,更兼有海底的鲨鱼冲过来,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呢!昨晚多喝了几杯,我很想借酒消愁啊。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用酒麻醉自己的神经,像一具行尸走肉,以示对这不公平的世界的一种发泄、一种愤慨、一种无奈!正如香港一首歌中有这么一句:“顶硬上啊,鬼叫你穷!……”唱这首歌的时候,你可以很潇洒。但真正摆在你面前,你必须去接受它的时候,又如何呢?
这段时间,每天回来执行着重复简单的动作:一桶桶的各种各样的涂料,使劲地往仓库里搬,然后把它们堆砌起来。没多久就浑身是汗,光着上身继续干。刚卸完车,客户提货来了,又往外搬上车。一车刚走,另一辆又来了。刚把已经冷的饭菜往嘴里塞,提货的客户电话又响起来,吃不完的饭放回锅里,喝口水又继续干。
今天年初八,厂里没有送货车出来,也没有什么客户来提货。我坐在仓库阴暗的角落,我已经很麻木了,笑不出声,也不会哭。对周围的事物我一点兴趣都没有,默默的望着那些不会讲话的货物。另外几个搬运工和仓管李霞围在一起打牌,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觉得自己像个木头人。
2月13日初九
早上在仓库闲着没事的时候,翻了一下广州早报,头条新闻赫然入目:京大教授下岗卖饼。另一条:台湾数千本科生争清洁工职位。又翻开后面一版,大学毕业生涌向广州各大劳务市场、大专毕业生无人问津等等。
对这些,我有同病相怜的感觉。本科生满街都是,什么研究生、博士生才是企业渴求的人才。前几年还很吃香的学士们,现在要为前途疲于奔命于各大人才市场。有些国家计划的公务员职位,才招几百人,却有几万人前去应聘。
看到这类新闻,我颇有感触。不是因为教授也会下岗,无情的现实摆在每一个毕业生面前,你是大学生又怎样呢?为了生存,为了这个家,什么活都要干。正所谓适者生存,体力劳动也是劳动,出汗多一点罢了!
2000年2月19日
芝麻汤圆的阵阵甜辣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儿子喊到:“爸,吃元宵汤圆啦!”望着妻美子亲手做的汤圆,勾起我的一些回忆,自然地想到和自己生活多年同甘共苦的妻子。中国的情人节,妻子当然就是最大的情人了。而对于那些喜欢沾花惹草的男人们来说,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更多的会想起他们的小情人吧。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夜晚,吃着香甜的汤圆,欣赏着CCTV的闹元宵节目,享受着家庭的温馨。我感到自己就好像一叶在海上漂浮已经很久的小舟,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暂时避风的港湾,好好歇息一下。紧紧地依偎在爱人的怀抱里,诉说着漂泊的艰辛。试想想那些小情人会像“大情人”那样默默为你分担、为你忙碌、为你操心和为你许愿吗?
或者有人会说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个贤妻良母,是她为他看着家,一直默默地支持他。我曾经有过很成功的经历,那时当然离不开贤妻的支持。现在我倒霉透了,又能怪谁呢?总不能因为自己事业的挫折而怪罪糟糠之妻吧!
妻儿的笑声,使我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我为啥这么多情,连妻儿老小都不能照顾,还有心思去想什么自己初恋情人!
2000年2月20日初十六
早上回到仓库,冷冷清清的,我们几个同事坐在一起,却不见四川的老八弟,他哥老二反倒回来几天了:“我弟老八出事了,昨晚喝了好多酒,在自己开摩托车回家的路上,从高架桥上飞到河里淹死了……“
老二泣不成声,他知道我和老八很谈的来。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样没了。太令人悲伤了,虽然相处的日子很短,他挺关照我这书呆子的。总是说:“我来吧,你的腰不好使。“
老八的家在四川攀枝花,家里有十几口人。他和父母亲住在一起,女儿六岁了,老婆在家靠捡拾破烂为生。家里八姐弟都出外地去打工。他这样走了,扔下孤儿寡母,他可是家的顶梁柱啊!
今天干活大伙都没精打采的,老八是我们当中最幽默的人,他是我们的开心果。下班后,我送老二去火车站,他要回家参加弟的葬礼。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故人的音容笑貌不时浮在眼前:“南老师,这活儿真不是你干的,找你大舅看看吧!..“
中午的时候,老板娘来仓库转了个圈:“老八不在,你们辛苦点。生意难做啊!“我心里暗暗叫苦,但只有叹气和无奈!
2月28日
今天早上去区劳动服务公司签到,这样才可从银行领到失业救济金。既然已经失业,为糊口而奔忙,风里来雨里去的。昨天好不容易跟老板娘请半天假才能来,八点钟到了劳动局门口,已经挤满了签到的人。从里面签到窗口一直排到外面大门口,看样子有两百多人。我的心凉了半截。我的天啊,这么多人失业!
天色阴沉沉的,下起了毛毛雨。我神情恍惚地跟在人群后面,觉得自己就好似挤在一条破船上,稍不留神就会掉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会活活淹死。
“南工,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李强。是一年多前最先被裁减下海的第一批同事,他是中心中工龄最长的职工,有五十岁了。他两鬓已经花白,又黑又瘦,看上去像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我也失业了,信息中心只剩下总经理和财务小李,其他人都各奔前程了。”
“你儿子还读小学吧,找到活干了吗?我离开单位的时候拿了几万元工龄补偿金,你有吗?”
我摇摇头:“帮亲戚打工,做苦力!你呢?”
“居委会安排的,替人看单车。有空到我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