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0月1日白帆的去世
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我救不了别人的命。不得不记下这悲惨的一天:白帆因飞机失事死了,从此离开了和她已经厮守近二十年的丈夫,和她的一对女儿、她的朋友们,还有我这位她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中学同学。
望着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恍惚瞧见西南方一颗流星坠落远山中,那是不是白帆的星座?咳!我自己是天枰座,可以平安一世?刚刚从白帆的家回来,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四点整。美子要留下陪她的一对女儿,那揪人心肺的哭声,让人明白死的恐怖。常老板告诉我,白帆坐的哈尔滨到广州的航班9点起飞,十二点到达广州国际机场。在着陆时突然前轮爆胎,飞机失控冲出跑道,断开两截,随之发生爆炸和大火,白帆当时坐在头等舱,出事时给汽浪抛出舱外。
“我要她订头等舱的,死的乘客大部分是靠近头等舱的,是我害了她。我原本想让她舒适些,但是……怎么会这样的……”常老板哽咽地哭着说。
他们的宝贝女儿常红常花更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常红声音沙哑地说:“她前天在电话里说,买了两套貂皮披肩和东北特产熊胆,还有……”
两个孩子睡得很香,而我无法入睡。白芸还未回来,白帆却去了。过不了几天,就是中秋节。那天在长途电话里,白帆还说八月十五晚请我全家到幸福酒家吃晚饭。
2000年10月2日
今天一整天都在白帆家,虽然白帆已经不在,但我还是觉得是白帆的家。记得一早来到,只见常红常花哭得眼睛都肿了,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坐在大厅一旁。正中墙壁上挂上了白帆生前的遗照,常老板看上去眼睛无神,头发蓬松,胡子也没刮。他紧握我的手:“南……南老师,辛苦你了,我对不起诸位朋友,没照顾好白帆。”
“常老板,节哀顺变。”我安慰他。
2000年10月6日
明天白帆出殡,心里难受,回到书房就打开我的邮箱,有白芸10月3日的邮件,形势的发展出人意料之外,她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香港,Email的内容是这样的:南天:从你9月10日的邮件里得知妹妹吉人天相、死里逃生,如果不是你的忠肝义胆,她那有今天。我在收到你的邮件后的第二天就出事了。那天早上,我独自离开宿舍到临近的一个超市买日用品,回去的时候见路边有个报摊,就掏钱想买份报纸,突然身后有人推我:“不要嚷,总经理找你,上车。”一个头戴鸭梨帽子的高大男人把我往停在路旁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推,跟着我闻到一股香味,头有点昏,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过来,睁开眼睛,什么都也看不见。是毛巾蒙着眼,我想喊,但嘴巴也塞着东西,觉得浑身无力。只听见汽车马达在响,我给绑架了。
朦胧中,塞在我嘴里的东西给搞了出来:“老实点,喝牛奶吧。卢哥在香港等你呢,饿坏了我们可交不了差。喂,胖子你别光顾着自己吃,那面包是留给白小姐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可能是那蒙汗药的药力已过,我慢慢清醒过来,听到一阵水的撞击声,是在一艘木船上:
“到了,胖子,你扶白小姐上岸,我在后面跟着,小心点。哦,车已经来了。”
蒙着我的眼睛的布不知什么时候解了下来,但四周漆黑一团,远处有点亮光,我被推上车。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缓慢行驶,这时候刚才有亮点的地方开始发白,天亮了。山路边一块路牌醒目写着:[大屿山横路]。真的是来到香港了,当时我是身不由己,只好见机会想办法逃走。
天: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把我怎么样,但我反而不怕死了;我心里明白,他们是奉命行事,要杀我早就可以下手,何必把我运到香港来。
既来之,则安之。在这样的处境里,我反而变得冷静下来,一路上,坐在前边的高大男人不断打电话,我猜得出对方一定就是小白脸或他的同伙,只见他说:
“那怎么办,啊……是,收到,住下后再联系。喂,往新世界酒店。”
这时候,已来到弥敦道,狭窄的街上车来人往,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又能怎样呢?
就这样我来到香港。大概一周后,我被安排到中文大学的法学系,变成了一个学生。
天:
曾经我想到一死了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他们找来一个女人紧跟我左右,还说:
“我们老板既然安排你来此地,替你办了单程证,就不想你有事;你可以把你女儿接来。”
“卢老板目前还不能来香港,他叫我们安排你去进修,以后你还可以留在香港发展;”那个女人煞有介事地说,“他说不会干涉你,只希望你可以原谅他过去的不是。”
天:你狠我吗?我应该怎么办?
芸2000年10月3日
2000年10月7日
这天是老同学白帆出殡的日子,她才度过四十几个春秋就与世长辞了。两个女儿刚升高中,丈夫的大鹰翔公司业务正蒸蒸日上,她却突然离去。
追悼会场低声奏着哀乐,正中摆放着白帆的遗体,她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她上了天堂,到了另一个世界了。来为她送行的除了亲戚朋友,还有她以前工厂的同事、同学等。站在人群中,我觉得很孤独,因为她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泪流满面,要不是美子在身边,我也会像常红、常花那样哭倒在地。毕竟我和她有二十年的交情。旁人可能不了解,是她顶着压力,介绍我加入共青团。也是因为她在,我才少给欺负。她力劝常老板撤消对白马公司的起诉。
2000年10月8日
今天上午我打了电话给常老板,安慰他几句:“等会我和美子过来看看常红和常花,顺便把白帆的车还给您,多谢您的关照。”
“南天,这样吧,我一见她的车就会难受的。暂且放在你那里吧,我经常出差,还要劳烦你有空过来照顾我的两个千金,没有车怎么行!而且白帆生前已经把车交给你用,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啊。我哪能违背她的意愿而让天堂的她不安宁呢?”常老板越说越激动。
“既然这样,我就听您的吩咐,暂时由我保管吧。”
我不胜感叹,我不能退却他的一番心意,至少两朵金花的教育也无形中压在我的肩上。
晚上在东山幸福酒家,两家人聚在一块。不同的是常家少了一个人。我这边除妻美子、儿子强毅,多了小芹和白薇。我把小芹和白薇介绍给常老板一家:“常红,你两姊妹星期六、日去白小姐那里学打高尔夫球,那是新兴的体育项目。”我这样说其实是真心希望他一家人能从悲痛中恢复过来。
“哦?我前几年也经常去打高尔夫球,现在少玩了。白小姐,她俩就麻烦您关照了。”常老板如是说。
2000年10月10日
今天洪厂长约我在幸福酒家喝早茶,他心事重重,看来是最近遇到烦心的事了:“南老师,生意难做啊!厂房的租金明年要涨两成,叫我如何吃得销?原料短缺,那进口的硅油一天一个价,国际原油从96年的26美元一桶上涨到如今的55美元,从原油里提炼出来的硅油也拼命升,成本上升,销售直线下降。”
他的额头上的皱纹深了许多,他告诉我这两个月体重减了十公斤,真正减肥了。他继续说:“现在那个行业不是供大于求,就拿这条街,大大小小的酒家十多间,才坐了五成的茶位,今不如昔啊!”
听他这番话,我也有同感。我主管的北方市场也是竞争异常激烈,销售量不断下降,客户走了许多,原因主要是其它新锐厂家渗透到各省。
2000年10月15日
这天早上,小胡打电话告诉我,洪厂长把厂房大半租给别人,大部分工人都自寻出路,剩下十几台旧机器,问我能否找到买家。
我随即拨通常老板的手机,但他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说话时没有了往日的豪情:“我叫我的助手去看看吧……”
这个晚上,我毫无睡意,站在窗前往南看去,在香港的白芸生活得好吗?白芸的名字没有起错,她真像一片白云,来无踪去无影。下个月我也要出差到东北三省和内蒙走走,目的是和老客户签订来年的代理合同,追收一些应收款项。唉,说真的,最近遇到这么多烦心事,也好,去散散心。也可顺路探听一下白雪的踪迹。
2000年10月28日
昨天白薇打电话来,告诉我上周六常老板带他的两位千金到俱乐部玩,闲聊中常老板说想聘请她做兼职会计,每周去一趟就可以了,酬金是每月一千。听到这,我也没有加入什么意见,只是提醒她不要影响俱乐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