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碎镜谷约十里路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村落,村民称之为石村,村里的人都姓石,在南州这样的村落颇多,这里便是夜少白生活的地方,村子不大,估摸只能容百十人居住,村子四周用大石磊了一圈厚厚的围墙,约一人高矮,村落里的房屋皆由石头堆砌而成,巫族人天生巨力,用大石盖房坚固且省时,虽说住起来完全谈不上什么舒适,不过这和巫族人不擅享受到也对上了。
时至傍晚,村里很多人家都冒起了炊烟,村落中央的空地上几个少年正在堆着柴火,旁边摆有几只野兽的尸体,有那女孩子正在剥皮清洗,一个少年此时正站在一个大石墩上口沫横飞的对周围的孩子讲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耳边一阵强风,当时还闻到了一股腥臭味,我连忙缩肩侧头,反手挥刀这么一轮,这头大苍狼便被我开了膛。“少年手舞足蹈的卖力讲道。一旁的几个孩子张着耳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听到惊险之处嘴巴张的老大,眼里充满了崇拜,看的男孩更是得意,更卖力的给大伙讲着杀狼的惊险和他的不凡英姿。
这时一个孩子突的插嘴道:“石厉哥哥,你好厉害啊,前些天无心哥哥猎回来的莽熊,我也缠着他给我讲,可他只说,撞见那熊,劈了一刀,便了事了。”孩子话语间还学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听着远没有石厉哥哥这般英武,估计那头熊是呆的,肯定没有这只大狼厉害,石厉哥哥,你是不是比无心哥哥还厉害了呀!!”孩子说完便一脸期待的看着石厉。
“唔”石厉的脸有些泛红,随即小声应付道:“这个···也不能这么说啦。无心比我要大上一岁,我现在还比他差上那么一丝,而且莽熊哪会是呆的,咱们这石屋也吃不住它一爪。”这一丝的水分有多少且不谈,莽熊的评论到是不假,毕竟那是他未来几年的奋斗目标。
看着孩子们略显失望的眼神,石厉攥了攥拳头,暗自给自己鼓了鼓气的道:“我定会超过那石无心的,很快,你们瞧好吧。”话一说完,石厉赶忙四处看了看,直至左右也没寻到石无心的影子,石厉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想起那个大他一岁的身影,刚提起的心气儿又都泄了出去。
“前阵子听阿爹说,连他可能都不是无心的对手了,唉。”想起这些,村里叔伯们适才的称赞都让他得意不起来了。
正于此时夜少白从村落的大门走了进来,老远便望见了石厉这边的情形,夜少白马上缩了缩头,加紧步伐往自家屋子走去。
偏巧石厉正抬眼四处寻视,恰看到夜少白的身影,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忙喊道:“小石头,小石头,快来看看我杀的苍狼,好大一只呢,一起过来吃狼肉哇。“
“小石头”是村里少年们给他起的外号,夜少白这名字除了爷爷和无心哥便没人记的过。
夜少白无奈的停了下来,叹息间转过身形,对着石厉应付着道:“厉哥儿啊,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爷爷他们此时想必正等着我开饭呢。肉先不吃了吧,改天我请你。”
石厉下颌微扬,双臂抱于胸前,往前晃了几步,直至夜少白身前,才一副气苦的样子道:“唉,莫说我训你,你说你整日无所事事,都这般大了还跟孩童一般,没事就去玩耍草木,还要请我吃肉,想必又是拿无心哥的猎物做人情吧。”
夜少白红着脸,垂着头,没有言语,石厉似乎早知他不会出声,继续说道:“你比我只是小上一岁,若是也能为自家猎些口粮,哪怕不及我,便是有我一半的本事,也对得起族长爷爷收养你这许多年不是。”石厉言语间不时回头偷瞄身后的孩童,见一众孩童的小脸上又泛起崇拜之色,石厉才顺了心意。
本待再说些什么,却是意识到时候不早了,若是无心出来找这小子,被他看见可是不妙,去年就因欺负这厮,实打实的挨了一顿老拳,便是现在想起,还觉得有些疼痛。
想到这石厉才放下胳膊,挥了挥手道:“算了,看你这没骨头的样子,说再多也不顶事儿。去吧去吧,回头好生琢磨一番我适才的言语,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
夜少白听到这里才敢回话,小声道:“我晓得了,那我走了。”说完便急匆匆的转身走掉。
走了些许距离,待离石厉远了,夜少白才喘了口大气,似这种情形,隔一段时日便要上演一次,夜少白早已习惯了,可每次难免还是被臊的脸红。
说来这夜少白远不似石厉所说般不懂事,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此子远比寻常少年明得事理,初被收留那会儿,便是他无心哥也没他勤勉,无论早晚村民都能见到此子淬炼身子的场景,然而族群有别,不论怎生苦练,还不抵寻常人家吃饱便睡的孩童来的壮实。
巫族天生力大,身子壮硕,经得起敲打,而人族身体孱弱,夜少白一孩童,又不晓得循序渐进的道理,操练的过猛,反到伤了身子,且不知收敛,仍自咬牙死撑,其幼小的身子早已五劳七伤,直至一次重病痊愈后,此子担着三十几斤的重物双肩都疼痛不已,才晓得罢手,可这一年年过去,不但没有一丝好转,每逢阴天下雨反而愈加疼痛难熬,才晓得自己多半是废了,打那以后,村里少年便多了一个出气筒。
在巫族,废人跟尊严二字想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好在此子有他爷爷和石无心待他如一家人般,加上镜子这个心灵寄托,不然少年可能早就自寻短见了。巫族尚武,村里很多少年都讨厌夜少白,视其为异类,早些年常有顽劣少年借着教导之名让其大吃苦头,石厉便是其中最甚的一个,直到一次石无心发飙后,才换成了适才那般羞辱的套路。
夜少白此子其实甚是刚强,只因怕给老人和他无心哥添麻烦,才处处忍让,想那石厉怕石无心撞见他欺负夜少白,他自己更是害怕,只盼着少年们快些出气好放他走,免得又惹家人操心。
那石厉也无非是孩童心性,比石无心不过,又心胸狭隘,故而最喜欢寻夜少白晦气。
此时天色渐暗,夜少白思索间,却已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看着窗外映照的火光,念着屋内的人,眼中平添了一丝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