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三十二岁了,那时候的确很困难,跟你说得差不多,我甚至连虫都吃过,那还算是好的,在我老家那面有观音泥,吃起来甜甜的,许多人饿慌了,把它吃了下去,结果拉不出来,肚子硬得跟铁块一样。”
“自然,那东西消化不了。”李磊说,“存兴大哥,你孩子多大了?”
“我还没结婚,找不到。”存兴说。
“为什么不找人介绍?以你的相貌,还有能力肯定不难,是不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对了,存兴大哥你是广东人吧?”
“有些情况你不了解,而且我的条件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好。”
“哦,对不住了,存兴大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别放心上。”
“没事。”存兴说道,“有一句说一句,就是那样,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我的弟弟,还有好兄弟阿固,阿文都结婚了。”
“哥,你的好兄弟把我的姐姐娶了,我还没亲眼见过她在广东过得好不好呢?”陈好摇着存兴,“哥,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姐?”
“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想去都成。只是你别再摇我了,别人看着笑话,说你跟个小孩子一样。”
“哥,你说的,不能不算数。我回去就跟妈说,等你回廉江的时候我跟着一起去玩几天。”陈好说完,端坐着,一副认真钓鱼的架势。“哥,你看我学你的样子像不像?对了,哥你都吃过些什么虫子?是不是很好吃?”
存兴从小碗里抓出一条蚯蚓,拿到陈好面前,“你看看它,好不好吃?”
陈好差点吐了,双手捂着胸口,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哥,快把它拿开,我受不了,一想到把它吃进肚子里,嘴巴里就全是蚯蚓的那股膻味,真恶心,我真的要吐了。”
存兴倒没料到陈好会是这种反应,把他吓到了,赶紧把蚯蚓丢到河里。问道“你没事吧,真对不起。”
陈好说,“没事了,哎呀,我情愿饿死也不吃它。”
陈燕则说,“阿兴叔叔,你好可怜啊!”
陈忠表示不以为然,说道,“我要是饿得不行了,我也能吃,阿兴叔叔你信不信?”说着他拿起一条蚯蚓放到嘴边闻,哇地一声吐了,把早饭和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满脸眼泪和鼻涕,把他肚子都呕疼了,还是停不下来。
陈好给陈忠拍着后背,除了存兴,其余的人都笑得差点滚到地上。
“陈忠,我跟你开玩笑的,没人会吃它。”存兴说,但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却是有点严肃。
陈忠好了点,只觉得恶心得发抖,难受极了,谁会想到刚说了大话就被拆穿了,还是自己干的好事。
“走,陈忠,我带去你洗把脸,漱漱口。”李磊说道,拉起陈忠,问他要不要自己背他会宿舍。
陈忠表示不需要他背,自己能走,他舌头丧气的,倒不是因为自己吐了的原因,他小心地看看存兴,脸上没有失望地神情,他心里好受了一点。
“存兴大哥,我真佩服你。”李然说道,他本想多说几句的,陈好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收住嘴。
“陈好,上次我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李然问道。
“暂时不想。”陈好说,“你准备怎么介绍我进厂啊?”
“我说,嗯,厂里规定可以介绍亲人进去,应该没问题。人事部那我都打好招呼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你准备怎么说?说我是你妹妹吗?瞎子都知道我不是。”陈好说。
李然看看存兴,那个人在专心钓鱼,好像没听到他们谈话的样子,他心里感到很为难,上次话没有说全,按照他的想法,本来事情的进展不会是这样的,偏偏这个时候插进来一个李磊,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决心一口气把事情说全,陈好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好让自己有个答案。
“我说你是我的对象,厂里一向热心解决这种问题,以后还会分房子,工资也会相应提高一点。”李然壮着胆子,终于说了出来。
“我不进。”陈好说,脸上也没了笑容。
“是不是因为我表哥?李兵他们家的事?”李然说道,他看到自己在幻想中构建的世界在崩塌,脸色灰暗灰暗的,尽管还摆着一张笑脸,但是那是僵住的,跟死人一样苍白。
“我不知道。”陈好说,“你别说了,好吗?”
“陈好,我最后说一句话行不行?”
“嗯,你说吧,我的耳朵又关不了,你说话,我自然会听见。”
“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比如来钓鱼,或者,或者看电影?”
“随便你,假如我有空的话。”陈好说完向存兴靠了靠,问道,“哥,你钓了几条鱼了,有没有数?”
陈燕偷偷地跟陈好说了句悄悄话,“姐,我早就跟你说了吧,你还不信,李然他喜欢你,想跟你处对象。”
陈好把鱼竿给了陈燕,叫她好好钓鱼,不准说话。陈燕偷偷看着坐在远一点的李然,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低着头,难受极了的样子,叫她看着都感到不舒服,想要去安慰安慰他。
“姐,李然好可怜啊,你伤了他的心。”陈燕轻声在陈好耳边说道,“哎呀,真的好可怜呀,姐,你怎么这么狠心。”
“说话就说话,不准在我耳边呵气,痒死了。”陈好嗔道,她把陈燕抱到怀里,悄悄说道,“你这么喜欢他,你去跟他好不就行了?”
“姐,你别以为我不想,只是我这么小个人儿,人家看不上。”陈燕说得义正言辞,但是当场就被陈好教训了,说她女孩子家家的,没有一点羞耻心,一点也不矜持。
“姐,你好有羞耻心跟矜持哦。”陈燕赌气说道,“你把我拧疼了,姐,我以后不跟你说话了。你太坏了,人家关心你,你还打人家。”
“哥,等陈忠回来了,我们就回家吧。”陈好说道,见到存兴嘴唇动了动,是要说话的意思,就用手背把他的嘴唇挡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行,好,或者可以?”
“哎呀!”陈好缩回手,看着自己的手背,“哥,你该刮刮你的胡子了,扎人。”
“真的吗?姐,我也要摸摸。”陈燕说道,好像存兴是个玩偶似的,她也伸手试试,果不其然,能把手背扎疼,他缩回手,好像很神奇的似的,又伸手去摸摸。
“姐,你为什么不长胡子,李然都长了,不过看起来没有阿兴叔叔的这么多,这么粗。”陈燕说。
李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就抬起头看看,原来是陈燕,感到有点失望,继续低着头闷声不响。
存兴呢,他本想跟他说说话的,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作罢,继续钓鱼,唯恐自己会有什么言行会刺激到李然,让他更加难受。
“我是不会长胡子了,但是陈燕你会不会长呢?”陈好说。
陈燕想了想,又看看存兴的样子,表示最好别长,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跟上唇,“姐,长了胡子多难看呀,我是女孩子,不能长胡子。”
李磊带着陈忠回来了,陈忠没了精神,坐在路边,看着他们。
“怎么样?我离开的时间里你们有没有钓到鱼?”李磊说,他看看情况,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我反正没有钓到鱼。”李然强作欢笑。
陈好站起身,牵着陈燕,说是要走了,很谢谢他们今天请她们来一起钓鱼。
李磊看着陈好的架势,态度有点坚决,虽说时间还早,但也料定勉强是挽留不了的,就把桶里的鱼拨分出来,放到另一个桶,让陈好带回去,桶是他自己的,什么时候方便还都行。
陈好跟李磊和李然分别道了再见,开始往回走。
存兴又是一路无话,陈忠精神不好,走路都焉嗒嗒的,陈燕还在生刚才陈好的气呢。
“哥,你来提桶好不好?我累得很,走路都没力气了。”陈好故意说道,走路也慢了,“哎哟,好累。”
存兴感到奇怪,她好端端的,也没做什么累活,怎么就叫累了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再走几步就到家了,坚持一会儿。”
陈好看着存兴那张紧张的脸,突然笑道,“哥,我骗你,大家都不说话,快闷死了。”
“哦,”存兴说,“没事就好。”
“你不生气吗?我骗了你。”
“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哥,你是不是木头人啊?又不爱说话,又不发火。”陈好说着在他后背猛拍了一下,“这下生气了吧?”
陈忠说话了,“姐,我发现你这人好难伺候,人家阿兴叔叔脾气好,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但是我回家要跟妈妈告你,说你欺负人家。”
“行,我错了还不成吗?下午我请你们两个吃花生糖,好不好?”陈好说。
“这还差不多,陈燕你说好不好?我要五颗花生糖,你呢?”
“我也要五颗。”听到有糖吃,陈燕也不生气了,“姐,现在就给我们买,行不行。”
“我说了下午就下午,我现在身上没带钱。”陈好说。
存兴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一把钱,数了数,拿了一百块给陈好。
陈好不敢接,说“哥,你干什么?”
“我是你的长辈,给你钱用是应该的。这钱你拿着,别跟阿姨说。”存兴说道。
“我不要,太多了。再说,你也算不上是我真的长辈,姐夫和你不是真的亲兄弟。”
存兴脸上出现了严肃的表情,就连傻子都能感到气氛变得凝滞了,陈好缩缩舌头,感到惊讶,忽然想到难怪姐夫那么一个大老粗也怕他皱眉头了,她感到不好受,只想尽快摆脱这难受得境地,别说道歉,就算大声求饶她也愿意。
“你说的什么话?我和阿固不仅拜过把子,他还救过我的命,他不是我的亲兄弟,不是我的大哥,那会是什么?”
“哥,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我保证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想也不敢想,我发誓好吗?”陈好拉着存兴的手,不敢放,虽然她心里很明白他不会骂人,更不可能打人,但是心里好害怕,而且是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不要说什么发誓的傻话。把钱拿着,不够的话跟我说。”
“哥,我拿十块钱就够了,一百块太多了,一年也用不完。”陈好的说话声可怜兮兮的,“哥,以后你要发火记得提前说一声,让我做个准备,免得被你吓死了,多冤枉啊!”
“我说了给你,你就拿着,没事的,我要是没多的钱,自然也不会拿出来。”存兴说道,他刚才的余势未尽,陈好也只好像只被猛兽追猎的小鹿了,被逼到了绝路,只有受死了。
陈好接过钱,厚厚一沓,有五块的,十块的,一块的,两块的。存兴又恢复了常态,她感到好多了。
“哥,你是几百年不冒火,一冒火就吓死人了。”陈好拍着胸口,不住地呼气,“还没见过这种人,人家替他好,不要他的钱,他倒发火了,不要都不行。”
“我没冒火啊?”存兴说道,“说起阿固哥,以前我和存庄还被他打过呢。”
“不可能,你们那么好,再说,你发起火来那么凶,姐夫还不一定打得过你呢。”陈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哥,你跟我说说,别老是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真心着急死人。”
“那年我们去高州伐木,从早走到晚,阿固的腿不行……”存兴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你知道阿固哥的腿是怎么断的吗?”
“我不知道,姐夫从来没有说过。”陈好说。
“他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如果他愿意,可以独自一人在山里生活几年。我相信你们在四川也会有那么一两年特别难过,跟我们那儿差不多,阿姨有没有跟你说过?”
“我记得妈跟我说过,还有我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妈还经常会做噩梦,半夜爬起来,看看家里还有多少吃的。你知道村口我的表叔刘伙二是怎么娶到他的老婆的吗?我妈说的,有一天表叔娘从我们村经过,她饿得快不行了,刚好坐在他家门口,走不动了。表叔他刚好烤了红薯,分了一半给她,叫她进屋喝口水,我表叔娘见到他家里有一地收了的红薯,起码可以吃四五个月,她就留下来了,嫁给了表叔。那还是那段饥荒过去了三年发生的事,我真不敢想象,我妈说,那时候有很多人是活活饿死的!”
“阿固哥就是在那年进了山,后来回过一次家,他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条鹿腿,救了吴叔跟我还有弟弟的命。后来他在山里摔倒了,摔断了一条腿,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从高州乞讨回来,他跟我说,有一次他被野狗攻击了,它们甚至想吃了他!他说,聪明的狗杂种,眼睛像狼一样在黑夜里发光,我在荒山野岭只有一根木棍,幸好还有点月光,我就爬呀爬,一边怒吼呀怒吼,两条野狗起先还怕我的声音,后来不怕了,只要我开始爬,一条聪明的狗杂种就站到我不远处,盯着我,盯着我这块肉,后面的狗杂种就咬我,我用棍子打它,前面那个狗杂种就冲过来,真要命!野狗要吃我了,我喊,******,老子跟你拼了,我抡起棍子,一顿乱打,聪明的狗杂种知道我的右腿不行,不能踢它,一个聪明的狗杂种咬住了我的右臂,我要打死它,抠出了一只聪明的狗杂种的眼珠子,另一个聪明的狗杂种咬住了我的左腿,可恨呐!我断了的右腿踢不了它,我把抠出的眼珠子放进嘴里,两口,三口,五六口,吞进了肚子里,你们要吃老子,老子也要吃你们,一个聪明的狗杂种咬着我的手臂往上扯,一个聪明的狗杂种咬住我的左腿往下扯,我喊,我的妈呀,我真的快被它们扯断了,真是英雄!这两个聪明的狗杂种是英雄,啊,我要赞美你们,老子早就不想活了,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英雄们再使把力,老子是要反抗的,老子一直等的这一天绝不是这样的,身为男人的老子在痛苦面前极力挣扎,最后失败倒下,啊!我真是英雄,我想到我还有牙齿,啊!聪明的狗杂种伎俩不够了,我张开嘴,像狼,聪明的狗杂种你为什么就咬不断我的骨头呢?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地里没吃的,人们把吃的藏起来,我要吃肉,死之前要好好吃顿肉,我的手臂往回一拽,把一只聪明的狗杂种拉了回来,一口咬在他身上,骨头,全是骨头,但是我还是咬,有血的味道,可以让我解解渴,聪明的狗杂种在哀嚎,我觉得那就是它的脖子了,聪明的狗杂种看来你并不聪明,老子是狼了,知道咬喉咙,我咬下去,死不松口,谁也不能吃我,谁要吃我就得付出命的代价,好了,解决完一只狗杂种了,我站了起来,我只想嗥叫,月光照在我身上,我只想嗥叫,狗杂种!你看见了吗?大爷还能站起来,你不能了吧!狗杂种你别想跑,原来我的腿没有断,身上哪部分都还是好好的,我开始跑,我开始跳,我扑到了它的身上,我们在月光下的野地里打滚,我们都抱着对方,我们都无法松手,我们都感受到了,不管是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送对方上天堂,谢天谢地,我们之中要有一个走运了,天哪!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狗杂种赢?我诅咒你,老天爷,两个狗杂种都归西了,留下我一个痛苦地活,我爬着,爬着,满身血迹,期待下一秒在无可奈何中死去,赶紧去领取死亡的恩赐。”
“哥,别说了,你的样子好吓人。”陈好说道,下意识地离存兴远远的,不觉离开了他四五步远,陈忠和陈燕抱着她。
“我说的都是真事,它那么深刻,就铭刻在我脑子里,不停地念叨,它快把我憋疯了。”存兴说,凄惨地一笑,“其实阿固哥打了我和弟弟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理解他,你姐夫身上是有傲骨的,他走不动了,我和弟弟就这样去扶他了,他不愿意,所以就打了我们,是我的错,我那时候还没注意到你姐夫有着一个高贵,华丽的灵魂。”
“我弟弟也是,他躺在柴房里快要饿死了,可我闻到了另一件屋里飘来了红薯的香味,绝对错不了,我发誓如果不是那样,我就死,立刻死。所以我恨,我恨自己帮不了他们,它们时噩梦,对我日夜纠缠,叫我不得安息,我请求赦免,但是不能,我看见一个接着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因此,我想我是特殊的,为什么别人早已忘了的事实,我偏偏记得,每回想一次就会惊出一身冷汗,无法入眠。”
存兴凝望着天边,显出悲戚的神情,他想要举起双手,无法举起,他还活在现实之中。
“陈好,别怕我,我说的都真的发生过的事。但是我从不对人说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说了出来,对不起,陈忠,陈燕,吓到你们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但是藏在心里久了,它会膨胀,最后失控。”
“哥,你好点了吗?”陈好说,她靠近他,他的气势消失了,现在他看起来像个老人,步履蹒跚,奄奄一息。
“我好了,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对你说这种话。”存兴说道。
“哥,你错了,你要跟我说,我很想听。”陈好说道,拉起他的手。
回到家里,陈好和她妈说了跟存兴一起去廉江看望姐姐的事,王老幺问了存兴他弟弟和陈碧的大概的生产时间,说道没问题。
到了晚上,屋里又围满了人,李磊如期而至,只是他到的时间晚了,只能站在最外面,险些连电视的样子都看不到了。
存兴来到屋外,叫李磊进去坐,坐自己的位置,起初他不愿意,准备回家了,后来在存兴的再三请求下进了屋。
存兴准备走到篮球场去转转,他听到背后李磊和大家的说话声,还没走出一百米远,又听到后面传来陈好的声音,叫他等一下。
“陈好,你不看电视,出来干什么?”存兴说道。
“我不来,等下你在外面睡着了怎么办?”陈好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不欢迎我吗?那我回去了。”
存兴对此没有意见,看着她往回走,自己也调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走着走着,突然有什么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喊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原来是陈好。
“哥,吓到你没有?”陈好说,“肯定吓到了,你眼睛睁得要把眼珠子掉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存兴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刚才觉得被鬼拍了一下肩膀,鬼要吓你一跳,来找你了,对不对?”
“是啊,差点被你吓死了,你要给陈忠或者陈燕晚上来这么一下他们肯定哭了。”
“放心,我只吓唬你。”陈好说,“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胆子很大,我发觉还真有点,哥,你不准像我刚才那样吓唬我,我先跟你说,我会很害怕,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好,你不说,我也不会那样做。”
“谢谢,”陈好在月光下眨眨眼,“你就这么喜欢晚上一个人出去走吗?”
“反正没事,走着玩,说不上喜欢。”
“哥,你会讲鬼故事吗?”
“不会。”
“给我讲一个,好不好?”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讲故事吗?要是陈忠把他的语文书拿给我,我保证我认不全书里面的字。”
“哥,给我讲个鬼故事好不好?我知道你以前肯定听过别人讲过的,哥,给我讲个鬼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