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林,似有层墨绿的薄雾。雾气中,隐约可见一棵苍天古树,枝蔓遮天,如同守护者般将大地掩盖。树下,坐着一位少年,膝上放着一本古旧的书,宁静而深远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仿佛与四周的景物融为了一体。
“你是狐狸哥哥么?”女孩扑闪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嗯?”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少年吓了一跳。由于读得太过用心,竟未曾发现有人来。他缓缓抬起头,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女孩一眼,双目漆黑清透,仿佛黑曜石般泛起浅浅的波光。
女孩兴奋地点了点头,蹦跳着走近说:“我刚才看见一只狐狸,然后就去追,可突然就不见了,却见到了你。你是狐狸变的哥哥吗?”
“狐狸?”少年微微皱了皱眉,却又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书轻轻合上,站了起来。他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又略显清瘦。他上身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衬衫,衣袖被高高卷起,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凉。他走向女孩,深如星辰的双目带上一丝柔和。
“我不是狐狸哦!”少年的声音很轻,宛如流水般传入女孩的耳中,“你怎么来到这里的?快回去吧。”
女孩不乐意地噘了噘嘴,毫不客气地翻上一根巨大突起的树根,撑坐在上面,双腿得意地前后晃荡,道:“不带这样赶人的,要我走也可以,把人家的小狐狸交出来!”
少年微笑道:“哪有什么狐狸?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一个人在山里面,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才不呢!大哥哥不也没回家,凭什么让我回去?”女孩稚嫩的脸上竟泛出狡黠的光。”
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一旁坐下,重新翻开了书,抬头对女孩说道:“如果你执意不愿离开的话,那就再呆一会儿,到时我再送你下山。反正,反正这儿也很少有人类能来……”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声,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思绪再次融入了书中。
女孩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从树根上跃下,扑在了少年的身上。这时,女孩才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少年身上散发,竟是这般的清新。
“呐,大哥哥,我叫俞夏,你叫什么?”她丝毫不管少年被再次打扰后的怪异眼神,朝他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梧桐。”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她。
“啊?是梧桐树的梧桐吗?”
“对,就是那个。”
“什么啊,嘻嘻,居然还有人取这样的名字。”俞夏笑了,大咧咧地在少年身边坐下。
她问:“大哥哥,你经常来这里吗?我以前从来没有听人说山林里有这地方,倒是听外婆说过,以前这片地方有棵大榕树,可惜后来被雷劈死了,没想到这还有一棵,原来树也可以长到这么大,就像……”俞夏的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兴奋地说:“就像童话里一样,要不是刚才的小狐狸,我也找不到这儿……”
她滔滔不绝地说,完全不见少年微变的脸色。待她说完后,梧桐站了起来,对俞夏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得回去。”这声音如和风细雨。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干嘛,这地方又不是你的。”俞夏刚说完这句话,忽觉空气一阵异动,微风缓缓吹来,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夏风本来是最寻常不过的了,但与刚才的宁静相比,显得这般突兀。
俞夏敏锐地抬头望向树顶,唯有绿影摇曳。而梧桐却将目光笔直的望向了绿雾正深处,他喃喃道:“阿森来了。”
“阿森?”俞夏顺着梧桐的目光看去,浓浓的雾气,竟在渐渐地驱散而开,只见一个身影从雾中显现。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小麦色的皮肤,一头不短不长的黑发有些凌乱,胸口用一根红绳挂着一块鹅软石大小的石头,呈规则的椭圆,碧绿清透,似散发着幽幽的波光。他的眼神懒散,好似刚睡醒般,手插在裤兜中,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余光扫了一眼梧桐,显然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坐着的俞夏。他问:“就你一人吗?六尾呢?”
听二人交谈的语气,好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而俞夏也很兴奋,这个被称为阿森的男孩看样子也就比自己大上一两岁,总算见到同龄人了。听到那个阿森的问话后,她抢在梧桐回答之前说道:“不哦,还有我呢!太高兴了,原来这里还有人知道!”
俞夏这一回话,似乎让阿森大吃一惊,那双眼忽然瞪大,慵懒的样子一扫而去,目光中流露出凌厉之色,“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哦,我叫俞夏,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
阿森的目光瞥向了梧桐,流露出询问之色,梧桐耸了耸肩,道:“算了,这里也不是没有人类来过,只要不惊扰到山神大人就好。现在既然你来了,就送她出去吧!”
阿森听后,尽管没有拒绝,但还是抱怨道:“小梧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老是给我派任务?”
“没办法,我还要看书。”梧桐说完,又抱起那本厚厚的书在树底下坐了。
“嘁,真无聊!书这种东西有的是时间读。”阿森白了梧桐一眼,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然后,他又转向了俞夏,朝她招了招手,说:“喂,小丫头,可以走了!”
“谁是小丫头?!”俞夏用尖利的口气骂回去。
“那好。”阿森笑了出来,用故作客气的语气说道,“你叫俞夏吧?那么俞夏小姐,我可以送你回去了吗?”
“这还差不多!”俞夏嘻嘻一笑,扑上去牵住了阿森的手,反正之前的那个大哥哥实在有些无聊,还是和自己一般大的人才有的玩。她问:“刚才听那个哥哥叫你阿森,你全名是什么?”
“就叫我阿森难道不行吗?”他回答,但目光却看向俞夏拉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好,终究没有把手抽回去。
俞夏有些沮丧地心想着,不就是名字嘛,不告诉就算了!
而阿森又问道:“你家是哪个村的?”
“嗯,陈家村。”俞夏解释道:“这是我外婆家,平时我一直在城里,暑假才来的。”
“哦。”阿森随意地应答着,似乎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他拉着俞夏,走上了和刚才俞夏来时不同的一条路,俞夏提醒他:“我来时不是这条路。”
“你跟着我就是了。”他的语气散散的。
“啊,就是这样!”俞夏兴奋地说道:“反正我也不想回去,我们去哪里玩?”
阿森斜眼瞄了她,似乎懒得回答。
走了一会儿,山路依旧蜿蜒崎岖,碎石错落地镶嵌在起伏的硬土中。这里树木葳蕤,遥望也不能见天际,偶尔才隐有树隙,在这幽静的林间透入耀眼而又微细的光。在那固定的地点凝固,形成一道梦幻般的光晕,却又在更远的地方,消匿于无形,融入更深的黛绿。俞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而阿森拉着俞夏谙熟地穿梭于小径,对这些景象好似习以为常。
“喂!你把我拉到哪去?”俞夏看着阿森的背影,不满地说道。
阿森不耐烦地回答她:“都说了让你跟着就是了。”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忽而似纱般朦胧,忽而又似**铃般清脆。俞夏的耳朵搜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也看向了那一方。心中暗想:原来这里有溪流啊,从来也不知道,待会要去玩水吗?
在这时,阿森突然问:“喂,那个谁,你不害怕吗?”
“什么那个谁,我叫俞夏!”她严重抗议道。
“哦,俞夏,你一个人跑到山林里来,就不害怕吗?”
“诶?为什么要害怕?”她反问。
对于俞夏神经的这般大条,阿森的眼中流露出怪异的神色。但他还是说道:“比如,我是说比如,要是有野兽,坏人……嗯,妖怪什么的,你该怎么办?”
“哈?妖怪,要是真有妖怪就好了,我就可以和它交朋友!”俞夏睁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稚嫩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面对俞夏的话,阿森浅浅地一笑,那看向俞夏的目光,早已超脱同龄人的深邃。
“不管怎样,你的胆子都算挺大的,一个人跑到林子这么深,还可以这么悠闲。”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地说,“你知道吗?传说这里曾有很多小孩失踪过……”
“你不会是想说被妖怪抓走了吧?”
“这倒不一定,可即使不是妖怪,山林中还是挺危险的,比如五年前,就有人从山上的崖边摔下来死了。”
俞夏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自己不也跑到这里来吗?再说,我有那么白痴吗,看着前面是悬崖还跳?”
阿森听了俞夏的话,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他用低沉的语气说:“有多少危险是不可预知的,明白吗?”
俞夏被他的语气弄得一时间竟没想到反驳。她悻悻地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想的是,我干嘛要被他教训?当我是白痴吗?早知道这么无趣,就还是和刚才的大哥哥梧桐玩了。
她一脸不爽地看向走在前面的阿森,却又再次注意到了挂在他脖子上的红绳。哦,那块石头。
“喂,你脖子上的那块石头是什么东西?”俞夏好奇地问道。
“只是一块石头而已。”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俞夏小嘴一撸,伸手便去抓他脖子上的那块石头,可阿森毫不客气地弹开了她的手,那慵懒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怒色。
俞夏见后非常知趣地躲到一边,一脸委屈地使劲揉搓着被弄痛的手,楚楚可怜地看向阿森道:“作为一个男生,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地对待女孩子。”
阿森冷冷地回答她:“难道没有人告诉你,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才是粗鲁的表现?”
呜呜,什么人嘛,这么小气!她郁闷地跟在梁森身后,心中想到。本来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来着,可现在来看还是算了。
突然,阿森在前面停了下来,俞夏还在自顾自地郁闷之中,一个不注意便直接撞了上去。
“哇,你干嘛啦!”俞夏骂道。
面前是一个叉路口,阿森转过身对她说:“记住我的话,以后不要没事一个人往山上跑。”
“什么?”在俞夏对阿森的话还没反应过来时,忽觉自己被什么人在身后猛推了一下,便一个踉跄朝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