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尼没耐心等下去,故意把手抖了一下,芯片差一点点就要从他手里滑出去了。
“五、四、三、二……”
“小子,你赢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的主人出现了。他和别人很不一样,矮矮胖胖的,脸上的圆鼓鼓的肉堆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看起来滑稽得像个小丑。他晃了晃肥得像是大号香肠的手指,用和外表完全不相衬的阴沉语调说,“我堂堂洛桑帝国情报局的局长,现在居然要和你们这些叛徒做交易,简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唐尼直截了当地说:“加西亚,你们绑架我爸爸,叫我拿中微子炮的图纸来换。现在我把图纸拿来了,我爸爸呢?”
“急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拿来的图纸是不是真的呢。”
唐尼哼了一声,轻蔑地问:“你看得懂吗?”
加西亚眯着眼睛瞪了唐尼足足十秒,才咆哮着吼出一个名字:“范提!出来验货!”
一个全身上下邋里邋遢的中年人连滚带爬地从船舱里赶出来。唐尼还记得这个名叫范提的人——他是洛桑帝国除了唐飞之外第二个最有能力的军械专家。
“范提叔叔。”唐尼冷笑着打招呼。
范提晃着手指摇摇头,说:“没想到吧?那个杀死巨虫的视频里,你的同伴们就算从头到尾都没有叫过你的名字,也没拍到过你的脸,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所谓的战队里的军械专家,是我们的小唐尼。”
“你怎么认出来的?”
“因为那个粗心的姑娘拍到了你的手。你左手的手背上有道烫伤的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你被丢在家里饿晕了头,想自己做饭结果被烫到的吧?当年我可是亲自给你换过烫伤药的呢。”
“少来这一套!我爸爸呢?”
唐尼说着,尽可能地站到船头的边缘上,再次提醒他们:“快点放了我爸爸!我会游泳,掉到水里也没关系。但是这枚芯片可不行,明白我的意思吧?”
范提和加西亚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唐尼这才把芯片插进了自己的通信器。幽蓝的光投射出一个复杂的结构图——正是那门中微子炮的形状。
“这就是我爸爸储存在中微子炮的记忆系统里面的图纸。他怕我们出战的时候中微子炮出现故障,所以在里面拷贝了一份,好让我知道出问题的时候应该怎么修理。中微子炮现在在国防部最底层的地下仓库里,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借口把它复制出来的。”
加西亚催促范提:“快看!快看!是不是真的!”
范提扑过去,只差没直接钻到了立体的图纸里面去。他匆匆扫了几眼之后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中微子粒子发射器的部位,上下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点点头:“是,是真的。和唐飞当年做的一模一样。”
加西亚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因为他的脸实在是太胖了,看起来反而像是在哭似的。唐尼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不对劲,用最快的速度把芯片拔了出来,再次举在水面上。
“好了,现在可以让我见见我爸爸了吧?”
范提扯了扯加西亚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不能放他走!我太了解唐飞了——他只要花上几个月就能造出比这门中微子炮更先进的东西!”因为他们站得实在是太近了,唐尼当然也听到了范提的话。于是他故意晃了晃手:“你们真的想看到芯片在水里自毁吗?”
范提撇撇嘴,退到了加西亚身后。加西亚无可奈何地咳嗽一声,叫道:“把他带出来!”
一阵响动之后,有两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把一只担架抬出了舱门。唐尼瞬间看清了——唐飞躺在担架上,双眼禁闭,脸色苍白,头上还缠着厚厚的防护纱布。唐尼又惊又怒,气得恨不能把船上的人都暴打一顿。他大喊出声:“爸爸!”
加西亚故作轻松地摊手,说:“我们到你家去请他的时候,他打算开枪自杀。要不是我们及时制止——”
加西亚突然沉默了。他那双一直眯着的双眼突然瞪得大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简直就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喉咙间除了“咯咯”的声音,再也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句子来。
唐尼先是一愣,紧接着又发现船上所有的人都变得这样奇怪——范提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站在船边的壮汉们一个个地捧住了脑袋,在摇晃了几下之后倒在地上。
“唐尼!”
达菲的声音打破了古怪的寂静。唐尼本能地抬头,只见达菲从侧面的轮船上直扑下来,“咚”的一声稳稳地落在他身边。
“你……你……”
范提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唐尼:“捉……捉住……”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履行他的命令了。前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加西亚直直地扑倒在船头。达菲似乎早就知道了这条小破船上会出什么事。他目不斜视地直接朝唐飞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担架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唐飞。
“喂,你要干什么?”
唐尼简直没办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加西亚和他带来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而达菲居然两手把已经是成年人的唐飞抱了起来?!
他没有时间发问。因为随即又有另一个人从旁边的轮船上扑了下来,一把拉住了他。
“学长,我们带你上去!”
是莱斯利!
唐尼看清了,原来莱斯利和达菲的腰上都拴着一根细细的绳索。达菲把唐飞稳稳地抱在胸口,朝上方吹了一记口哨。他背后的绳索立刻收紧,带着他和唐飞直飞到半空中!
莱斯利主动握住了唐尼的手腕:“抓紧!”
唐尼的脚下突然悬空了。他本能地反握回去,一眨眼之后,就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半空中!
达菲抱着唐飞大吼:“快!接住我!”他像垂在绳索尽头的钟摆一样朝轮船荡了过去。在飞到轮船上空的一瞬间,绳索被放长了。于是他和唐飞一起朝轮船的甲板上急速落了下去!
“爸爸——”唐尼大叫。莱斯利也抓着他以同样的方式坠落了。他以为自己会狠狠地撞在硬邦邦的甲板上。然而在刹那间的大脑空白之后,他感觉到有几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耶!计划成功!快,快,快送唐叔叔去医院!”达菲在那边嚷嚷着。唐尼回过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看唐飞的伤势。早有几个军医打扮的人围上前,量脉搏的量脉搏,检查瞳孔的人检查瞳孔,最后,年纪最长的那位军医拍拍他的头,说:“没事的,他的呼吸和脉搏都很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一定会全力治好你爸爸的。”
唐飞立刻被抬走了。唐尼呆呆地站在原地,达菲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问:“我刚才跳下去的时候帅不帅?”
唐尼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看看周围,他才发觉原来这艘轮船的甲板上来来回回忙碌地走动的人全都是特勤部队的战士;就连对面的轮船甲板上也被特勤部队“占领”了。而那架他白天才刚刚见过的中微子炮就摆在船舷边上,炮口依然伸在外面,对准了下面的小渔船。
看来,加西亚、范提还有那些洛桑帝国的大兵们正是被中微子颗粒击倒的。
“你们怎么把它带来了?”
达菲用拇指擦一下鼻尖,得意地说:“这是我想到的主意!我们看你那么反常,就猜想唐叔叔肯定是被洛桑军方绑架了,所以就想了个偷偷跟踪你再突袭救你们的办法。后来我又想到……如果我们带着常规武器来,说不定会被他们探测,所以干脆决定就用中微子炮来救你们了!”
唐尼看着达菲,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想去国防部看中微子炮是为了……”
莱斯利认真地点点头:“当然知道啊!”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打算……”
达菲呵呵一笑:“因为我们和你一样,也想把唐飞叔叔救出来。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平时不习惯撒谎。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埋伏在旁边的大船上,你就会表现得不自然,说不定会被对方看穿呢?不如干脆就不告诉你啦,这样他们才会相信你,让唐叔叔露面,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下手了!”
唐尼怔怔地看着他们俩,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莱斯利握住他的手:“走,我们到医院去看你爸爸。”
“等等!”唐尼拉住了正准备转身就走的莱斯利。他抿着嘴唇憋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出口,“对不起。我以前……”
莱斯利故意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无辜地眨眨眼:“以前没发生过什么呀!”
达菲也跟着帮腔:“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站在我们这边一起作战的吗?”
唐尼的眼眶红了。
“是的,一直……一直都在!”
布满星辰的夜空下,他们三个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