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胜于雄辩。能够轻易说服对方的往往就是最基本的事实,如果有事实为证,无须语言就可以让对方低头。
所以,当周恩来与人沟通的时候,他有时就只向对方摆事实。
有的放矢
在深入调查的基础上,周恩来开展切合实际而又充分的说理、批评,终于统一了顺直党组织内部的思想。
放箭要对准靶子,说话做事要有针对性。
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的地方组织出现了混乱局面,其中最突出的是顺直问题。这是一个在党的全局工作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棘手问题。
顺直指的是北京(顺天府)和河北(直隶省)。在这里,中国共产党设有顺直省委。实际上顺直省委的工作范围比这还要大得多,它曾包括原来中共中央北方局所领导的广大地区:河北、山西、北平、天津、察哈尔、绥远、热河、河南北部和陕北。李大钊遇难后,北方局和顺直省委的工作长期未能打开局面,纠纷不断,问题越积越多,党内的个人意气之争和派别成见也就越发严重,已到了使工作难以开展的地步。
党的六大前,蔡和森曾经代表中共中央去顺直巡视,但由于工作方法不当,结果造成顺直党组织分裂,出现了保南第二省委。7月再一次改组后,北平东部地区遵化、玉田等四县的党组织的一些人又成立了“护党请愿团”,不承认新的省委。许多人灰心丧气,认为顺直党的基础已经“落伍了,腐烂了”;不少党员则认为,“7月后的省委既然也有错误,便应该取消。顺直党的干部既然都有错误,都是落伍,便应由中央另派人来组织特委”。
党的六大后,新的中央开始工作时便力图解决这个问题。中共中央政治局于10月4日开会讨论了顺直问题,并于12日做出《中央对顺直问题决议案》,发出《中央告顺直同志书》。会后,陈潭秋奉命到顺直巡视,看到党员头脑中仍充满了国共合作时代的旧观念,组织路线与工作方法仍是八七会议前那一套,极端民主化倾向比较普遍,经济问题纠缠不清,党的各级组织和党员很少自觉地开展工作。他与刘少奇、韩连惠决定暂时停止省委职权,并停止京东四县的活动。
陈潭秋到中共中央汇报后,中央不同意停止省委职权的做法,要他返回天津传达中央指示。陈潭秋传达后,刘少奇、韩连惠于11月16日写信给中共中央表示不同意。17日,陈潭秋向中央报告说恢复省委职权事实上无可能,主张由中央直接改组省委常委会。
11月27日,中央政治局会议认为中央解决顺直问题的路线是正确的,方法有不足之处,陈潭秋、刘少奇在顺直工作中有取消主义观念,工作方式上有命令主义错误,决定改派周恩来去顺直巡视。
这样,处理这个棘手问题的担子就落到周恩来的肩上。
12月中旬,周恩来一到天津,立刻开始紧张的工作:听取省委几个领导的汇报,参加区委和支部的会议,接见各地党组织负责人,广泛听取他们的意见。他还到唐山,分别召集负责同志会、矿山同志会、铁路同志会,做了许多深入细致的工作。
在广泛听取意见、了解情况的基础上,周恩来对省委的领导同志说:“顺直党内固然存在着不少问题,但那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造成的,只要多做工作,完全可以改变过来。正确的办法是要在现有的基础上深入群众,积极工作,发展斗争,吸收新同志继续不断地改造顺直的党。只要党内的无产阶级意识加强了,工作向前发展了,工作紧张起来了,原来的落伍分子也会转变过来。”
同时,他也劝说对新成立的省委不满意的部分顺直党内同志:“7月后的省委有错是事实,但有错假使能改,不一定停止职权。7月后的省委错在没有向群众去做工作,做事方法有命令主义的倾向,这种错误是能改的。要是认为顺直党的基础全都要不得,自然很容易走到你攻击我、我攻击你、互不信任、互相猜疑、谁都不服谁、谁也不切实去做群众工作的地步。”
针对顺直党内存在的一些错误思想情绪,周恩来还采取循循善诱的态度,剖析极端民主化与民主集中制的区别、命令主义与说服群众的区别、惩办主义与铁的纪律的区别。
由于周恩来在深入调查研究、弄情实际情况的基础上坚持从思想教育入手,开展切合实际而又充分说理的批评,引导党员以向前看的精神在积极工作的过程中去求得纠纷的解决,这样做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经过做工作,大多数人接受了中央恢复省委职权、扩大省委、改组常委的办法,并一致认为必须积极到群众中工作,从参加和领导群众斗争做起,才能建立起党的无产阶级基础,才能逐渐肃清小资产阶级意识,才是解决党内纠纷的正确出路。原来乱得像一团麻一样的问题终于理出了头绪。顺直党内的思想逐渐接近并趋于统一了。
12月22日,周恩来召开顺直省委扩大会议,会议按中央决定恢复了省委职权,改组了省委常委会和京东党组织,挽救了顺直的中共组织。
摆明事实
周恩来用事实说服大家,从此,毛泽东在党内的领袖地位不断巩固。
事情的真实情况比雄辩更有说服力。能够轻易说服对方的往往就是最基本的事实。如果有事实为证,无须语言就可以让对方低头。所以,周恩来有时也不多讲大道理,只是向对方摆事实。
遵义会议结束了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在中共中央的统治,但并不等于问题就完全解决。为了进一步巩固毛泽东的地位,周恩来用事实来说服大家服从毛泽东的指挥。
遵义会议以后,大家又争论起来,特别是对仗的打法产生了分歧。
事情发生在毛泽东任前敌司令部政委后的第六日——3月10日,导火线是来自一军团的一份电报。
3月10日,林彪、聂荣臻向中革军委发出一份紧急电报,提出进攻地方军阀驻守打鼓新场的一个师。
进攻打鼓新场是一个重大的军事行动。林彪、聂荣臻的这一建议明显不符合前敌司令部打击国民党中央军的部署,遭到毛泽东反对,但朱德认为林、聂建议可取,于是前敌司令部里发生了分歧。
在毛泽东建议下,张闻天召开了20余人的军委会议进行讨论。到会的大多数同志都主张打,只有毛泽东坚决主张不打。毛泽东陈述了自己的理由:打鼓新场附近不仅有周浑元、吴奇伟两个纵队,而且还有孙渡的四个旅,如果红军对驻守打鼓新场的黔军实施攻击,那么面临的敌军将不只是黔军,而是蒋介石在黔的全部兵力,进攻一开始就将有迅速被敌人围困的危险。所以,“不能打,打又是啃硬的,损失了部队不值得;还是应该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但他没有能够说服众人,大家还是要打。会场上僵持不下,最后经民主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决定进攻打鼓新场。
散会以后,毛泽东预感攻打打鼓新场会给红军造成巨大损失,于是夜里提着马灯又去找周恩来谈,要求他晚一点发出攻击的命令,再仔细地考虑一下。周恩来采纳了毛泽东的意见。第二天一早,又开会讨论,最终把大家说服了,军委决定不进攻打鼓新场。3月11日,军委以朱德的名义颁发《关于我军不进攻打鼓新场的指令》,取消了前一天会议的决定。
“打鼓新场风波”引起毛泽东的思索。他向周恩来、张闻天提出,不能像过去那么多人集体指挥,军事指挥不能处处搞少数服从多数,不能老是20来人讨论来讨论去,很容易贻误战机。毛泽东认为,指挥作战权力必须高度集中,应该成立一个几个人的小组。
经毛泽东提议,张闻天在苟坝附近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由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成新的“三人团”(又称“三人军事领导小组”),全权指挥作战。
新的“三人团”以周恩来为团长。怎样让全党、全军都接受毛泽东的领导?
周恩来决定用事实说话。
那时候敌军重兵云集贵州,蒋介石亲到贵阳督战,企图一举全歼中央红军主力。毛泽东根据情况的变化,灵活地变换作战方向,巧妙地穿插于敌人重兵集团之间。4月2日,红军逼近贵阳。蒋介石急令各军纷纷向贵阳以东调动。4月8日,红军主力又突然急转向南,然后以每天60公里的速度向敌兵力空虚的云南急进,一下把国民党重兵甩在身后。
中央红军主力进入云南后,前锋直指云南省会昆明。国民党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急忙调集原在滇北等地的部队回援昆明,削弱了金沙江南岸的防御力量。红军主力又突然急转北向,在5月3日至9日全部渡过金沙江,进入川西地区。从此,红军跳出数十万敌军围追堵截的圈子,粉碎了国民党围歼中央红军于川黔滇边区的计划,取得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
大范围迂回,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四渡赤水,兵逼贵阳,佯攻昆明,巧渡金沙江,示形于东而行于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可谓出其不意,出奇制胜。这就是毛泽东的战略战术。实践证明,毛泽东的战略战术是非常成功的。
就连其对手也不得不承认,从四渡赤水,佯攻贵阳、昆明,到渡金沙江,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确实高明。
但由于部队连续作战,非常疲劳,有些人产生了埋怨情绪,而且这种情绪在中央和红军领导层中也有所反映。到会理休整期间,担任一军团军团长的林彪写信提出:我们走的尽是“弓背路”,“这样会把部队拖垮的,像他这样领导指挥还行”?“应该走弓弦,走捷径”。他在信中要求撤换毛泽东,并且打电话给彭德怀,要彭德怀出面指挥红军。
这是一个严重问题。事关红军指挥的稳定,事关毛泽东在党内的地位。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对周恩来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在会理会议上,周恩来总结了遵义会议以来在川黔滇边区实行大规模运动战的经验,肯定了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是正确的,批评林彪要求撤换毛泽东、朱德军事指挥和反对机动作战的错误。
周恩来用事实来说服大家,大家也从事实中进一步认识了毛泽东的领导艺术,从而统一了认识,维护了党和红军的团结,巩固了毛泽东在党和红军中的领导地位。
和蔼相劝
对张伯苓这样政治上有些糊涂又有相当声望的长辈,周恩来并没有把自己的政治态度和思想强加于他,而是循循善诱,启发他自觉认识。
面对尊长,自己有再多的道理,也要端正态度,和蔼相劝,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张伯苓是周恩来在南开中学读书时的校长,是着名的爱国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他是坚决主张抗日的,但他把抗日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国民党蒋介石身上。
1938年7月,国民参政会成立,蒋介石拉拢张伯苓做副议长,自此七八年间张伯苓一直担任这个职务。他对蒋介石很迷信,视之为抗战的中流砥柱。他认为国民党虽然不能令人满意,但终究比北洋政府好些,因此他常在参政会上说:“要用望远镜看问题,不要用显微镜看问题。”对张伯苓这样一个政治上有些糊涂又有相当声望的人,周恩来并没有把自己的政治态度和思想认识强加于他,让他接受,而是循循善诱,启发自觉。
一是从正面宣传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和所做的贡献。1938年年底,周恩来作为中共中央代表和南方局书记来到重庆,当时张伯苓居住的重庆南开中学宿舍——津南村是社交活动中心,傅作义、柳亚子、范旭东、侯德榜都住在那里,文化界名人郭沫若、曹禺、舒绣文、陶金、钱千里等常去那里,国民党方面的要人如当时的重庆市长吴国桢等也常来常往。周恩来为广泛团结爱国人士,把这里当做开展统一战线工作的阵地之一,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去,同张伯苓等人见面,通俗易懂地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宣扬八路军将士的英勇事迹。张伯苓在一旁也愿意倾听。有时周恩来和吴国桢等人激烈辩论,张伯苓对他们说:“我看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人不吵了,中国就好了。”周恩来说,“这不是我们个人之间的问题”,以此启发张伯苓的觉悟。
1939年1月初,周恩来应邀到南开中学作报告,张伯苓亲自主持会议。周恩来借此机会作了《抗日必胜的十大论点》的报告,并巧妙结合南开的“公能”校训作了新的阐发。他说:“在当前,公,就是国家大事,就是抗战到底,取得最后胜利,把日本侵略者赶出我们神圣领土;能,就是学习,学好抗日的本领、建国的本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建设一个强大国家。”用这样的宣传来启发张伯苓走向正确的抗日救国之路。
二是摆事实,讲道理,和蔼相劝。有一天,周恩来和曹禺到南开中学去见张伯苓,张伯苓留他们吃饭,同席的还有张伯苓的弟弟张彭春。张彭春与周恩来展开了讨论,表现出对共产党的主张不以为然。周恩来心平气和地向他解释说:“你说得不对,不符合事实。”然后列举了许多事实来说服张彭春。张伯苓在一旁认真听着,未置可否,但内心对周恩来的说法不由得十分信服。
抗战后期,日本帝国主义为了迫使国民党政府尽快投降,于1944年4月发动了打通大陆交通线的战役,侵入河南、湖南、广西、广东等省大部分地区和贵州部分地区。国民党则借此机会大力扩充兵源,为以后实行独裁统治作准备。这年冬天国民党打出“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旗号,竭力鼓动青年学生从军。针对这个情况,周恩来又到学校,向张伯苓揭穿蒋介石借抗战之名、拼凑武装力量的阴谋。周恩来透彻的分析使张伯苓受到启发,他也明确表示,“‘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不是一件好事”。并带领南开师生进行了抵制。